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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邊境。
延綿萬里的無量峰山脈,一道鋼鐵城墻蜿蜒曲折,如盤旋飛龍,赫然而立。
這便是九龍關,兩千年前始帝一統天下,為能對塞外蠻族起到威脅恐嚇,便將戰朝時期由中原北方各國建立在無量峰山脈上的軍事要塞連成一片,方便人力物力的運輸,好對蠻族進一步用兵。
兩千年來,九龍關始終在中原王朝和異族之間扮演著重要角色,見證了各個朝代的興衰,滄桑浮沉。
如今,本該起到進攻效果的軍事運輸線,卻成了抵御狼朝入侵的前線,始帝若泉下有知,真不知該做何感想。
九龍關關隘第四道關口之上,駐扎著六千王朝邊軍守衛。
關口之后十里開外,散布著數個村鎮,內中皆是從九龍關外遭受蠻族襲擊,入關避難的中原百姓。
寒風凜冽,凍徹刺骨,處于北面巡夜的邊軍小隊實在熬不住這等惡劣的天氣,違反軍令點燃篝火,坐在一起取暖御寒。
一口燒酒入腹,甲長范一夫露出滿意的神情,雙手伸到火上烘烤一陣,旋即跟隊友話起了家常。
“眼瞅又快過年了,我家那口子定是準備了年貨等著我回去啊,不知道今年有沒有機會結束這場戰事,真想回家看看,在這鬼地方都待了快兩年了。”
邊上隊友王青合笑道:“甲長,你又說起你的家小了,這幾天你白天說,晚上說,做夢還是在說,再說下去我耳朵可都快起繭了。”
范一夫將手中酒瓶遞到邊上一名士卒,白了王青合一眼:“你還年輕,等你成了家,立了業,有了牽掛,也會變得跟我一樣,唉,可惜啊,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去。”
伍長孫希靜點起一根旱煙,抽過兩口,剛吐出一個煙圈,卻被冷風吹散,波及眾人不斷掩鼻嗆聲。
“老范啊,別那么悲觀好不好,你再怎么說好歹是甲長,要是成天都說活不下去,讓我們這些做兄弟的聽在耳中也是瘆得慌啊。”
范一夫往篝火堆里添加了一些柴禾,聞聽孫希靜此言,不由輕笑一聲,緊了緊身上戰襖:
“我也只是實話實說,蠻人如何悍勇大家也都清楚的很,要不是有九龍關這樣的天險阻擋住狼朝鐵騎,
我們今天還能坐在這里活著瞎聊么?何況幾個月前,國朝六十萬主力大軍在關外全軍覆沒,
他們的遺骸至今都尚在塞外邊郡苦寒之地無人收斂,你覺得憑借我們現有的實力能擋的住蠻族大軍么?
足足六十萬大軍啊,這可是我大胤帝國的中央軍主力!如今一戰而歿,你覺得我們還有什么援軍么?”
眾人聞言,一時陷入沉默,只余寒風吹拂,帶起篝火燃燒“噼里啪啦”的呲響聲。
見氣氛壓抑,范一夫立馬轉移話題:“唉……不說這些了,吉人自有天相,話說等這仗打完了,你們都打算去做什么呢?”
王青合往手掌心哈了口熱氣,說道:“等打完這仗,我要是能活下來,就回去繼承我爹衣缽,
把這殺豬手藝全學會,然后找個婆娘生倆孩子,安安穩穩過日子吧,再怎么也比現在這樣好的多。”
孫希靜往地上敲了下煙鍋,將內中殘剩的煙渣倒出后,長嘆一口氣道:“等這仗打完了,我也該回去看看我娘,爹走的早,全靠娘一人把我拉扯大,
她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腿腳也不便,身邊沒個人照應真的挺難,總之回去不管干啥,反正下半輩子我都守在娘身邊,給她老人家養老送終。”
范一夫點點頭,剛準備說自己的往事,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幾人一驚,回頭順著微弱的火光望去,等看清來人后,慌忙起身拱手行禮:“參見蔚長……”
一名留著八字須,身披寒甲,外兜雪色戰袍,年約三十左右的將領,帶著一隊士兵,快步走到跟前,一腳踢散篝火,沉喝一聲:
“你們在干什么!軍中規定,巡夜不能燃篝火,萬一把行蹤暴露給,就不怕敵人趁夜突襲么?”
范一夫解釋道:“蔚長息怒,只是這天實在太冷了,兄弟們實在是熬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