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阿圖什,哦不現在應該叫破虜城了,連流經下阿圖什的博古孜河,都已經被改為了破虜河。
之所以不叫破胡城,是因為李圣天自己有大量的斯基泰血統,嚴格說來也是胡人,所以于闐金國是不用胡兒這個蔑稱的,一般是用獫猶或者虜。
李圣天已經回去了,因為他還要忙著收攬疏勒周圍的各個部族,更重要的是,他還要去控制已經開始往莎車、伽師等地蔓延的教派仇殺和矛盾。
破虜河邊,也就是張昭原本擺疊陣的地方,李圣天在附近搭建的高臺已經被拆掉,這里也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七天過去了,鮮血浸透的黑紫色還沒完全消去,各種刀槍劍戟和箭矢的殘缺還鋪滿了整片戰場。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頭七對于中國人來說,是個去世后一個極為重要的日期,所以張昭選擇了在這個時候來祭奠戰歿的亡魂。
熟悉的地藏菩薩本愿經響起,張昭帶頭一起頌念了起來,在他身邊,站著兩個看著就是高僧的和尚。
一個是面容枯槁,但眼中精光四射的于闐王廟主持,李圣天的王叔,僧伽羅摩三藏法師。
另一個則是身高體長,但看起極為虛弱的老和尚,那就是李七郎等人一直想要救出來的疏勒大云寺最后一任主持,大唐最后一任安西僧統官唯一在世嫡傳弟子道真大師。
誦經超度完畢,張昭親自一個個將戰死憾山都甲士的骨灰裝起來,然后一一記錄。
至于戰死的于闐宮衛和三教義從,他們將按照于闐和疏勒的習俗土葬。
憾山都的甲士已經全部來了,連留在疏勒養傷,差點就變成骨灰的王通信也來了,于闐宮衛這邊,也剛剛逃過一劫的劉再升,也被手下抬了過來。
在他們這些人身后,還有一群極力壓抑著哭泣聲音,穿著各種粗陋衣物的人站的遠遠的,這些人是戰死在這民夫的親人。
此一戰,負責給奉天軍運送物資的民夫戰死了四百多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被張昭給半強迫的鼓動到前排,然后挨了至關重要兩波箭雨而被射死的。
對于這些人,張昭心里非常過意不去,奉天軍包括憾山都的甲士戰死,這可以說是他們的命運,他們的職責,作為職業軍人,上了戰場,他們也心里早有了準備。
但這些民夫,他們是不用死的,如果不是張昭不放他們離開,如果不是張昭鼓動,他們根本不會死在這里。
祭奠完戰死的憾山都甲士,張昭緩緩走過,在眾人不解的眼中,他緩緩的單膝跪地,跪倒在了這些民夫親人的面前。
“刺史不需如此”
“二郎君里這是干什么”
周圍傳來了驚訝的喊叫聲,在這時代的人看來,張昭這種身份的,給這些泥腿子下跪,那是萬萬不可以的,讓他們來此一同祭奠一番,那都是極為仁慈的了。
實際上張昭也還是有這方面的考慮的,不管什么行為,還是不要超出當前時代的理禮范圍為好,所以他只是單膝下跪,而不是雙膝下跪。
可他這一跪,不單是周圍的人大為吃驚,他的單膝下跪對象們,更是嚇得有些驚恐了
這上千從于闐和疏勒過來的窮苦農夫和牧民,老老少少被嚇得噗通一聲對著張昭跪下瘋狂的磕頭,他們被嚇壞了,不知道張昭是想干什么。
“我非不知上下尊卑,也不是他們當得起某一跪,某實是在跪七天前與我等一同血戰的袍澤。
雖然他們是民夫,但也與我等一起血戰過,那就是袍澤,此戰得勝,諸位血戰至關重要,但戰死在此的數百民夫,也功不可沒
他們只是被征發而來的苦命人,本可以不死在這里,本可以回家與家人團聚,但他們因為我而血戰于此,死于此地,那就某張二郎的袍澤兄弟,所以該要跪一跪他們的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