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尚婢婢對六谷部說,你們本是唐人,如今吐蕃無主勢弱,還不趕緊回歸大唐,不要再為論恐熱做狐兔一樣的仆從爪牙了
檄文一出,六谷部中聽從論恐熱的部族,逐漸就跑了個精光。
當時論恐熱與尚婢婢相持不分上下,這六谷部不是在心里自認為唐人的話,絕不會跑光的。
那么這樣看,論恐熱與尚婢婢相繼敗亡后,嗢末六谷部似乎歸唐已成定局。
唐廷只需一紙詔書,稍加撫慰,嗢末六谷部幾十萬人去胡歸唐,簡直就是水到渠成啊
況且六谷部苦且善戰,淪于吐蕃幾十年還記得故國,唐廷任命其忠義之士為節度、刺史等,西北之地必定穩如泰山,甚至還可以征召善戰者充實禁軍。
當年唐昭宗手中若是有一支六谷部為主的神策軍,哪會被李克用和李茂貞連番侮辱。
李茂貞那句未審乘輿播越,自此何之可是將昭宗的臉,按在地上踩踏的。
那么李唐為什么沒有將淪于吐蕃幾十年的河西隴右將士子弟化胡歸唐呢
這就是唐廷自安史之亂以來,君王多眼界淺薄,毫無帝王之氣,以及被藩鎮搞出的tsd和涼州特殊的政治結構,綜合作用之結果了。
一直以來,涼州的政治局勢是十分奇特的,這里人數最多的是嗢末人,但在政治和經濟上,他們并沒有多少的權力。
政治上被涼州漢人掌握,經濟則掌控于吐蕃化的粟特人手中。
歷史上歸義軍趕走吐蕃人之后,事實上掌握了涼州城,但唐廷鑒于藩鎮之禍,生恐長安以西出現一個龐大的河西隴右節鎮,是以處處刁難。
雖然從后世來看,這是唐廷辜負了歸義軍的一片赤誠,但在這時代來說,唐廷的做法無可厚非。
就算張義潮是個大忠臣,對國家忠誠無二,但張淮深呢張淮鼎呢以及其他歸義軍實權人物呢
被藩鎮割據之禍整的奄奄一息的唐廷,實在承受不起河西隴右出現一個大號藩鎮了。
于是除了從天平軍節度使的地盤上,調兩千五百鄆州軍到涼州以外,唐廷還大力支持涼州周圍的嗢末人來給歸義軍搗亂。
但可惜他們只知道嗢末是涼州的地頭蛇,還驍悍有勇力,完全就沒想過,這是一支渴望朝廷撫慰,內心敏感又不知該歸何處的族群啊
這些唐廷派來的官員和天平軍士卒,根本沒把嗢末人當成自己人,一直以雜胡、吐蕃奴部視之。
有事用得著就攛掇他們跟歸義軍搗亂,甚至發動叛亂,沒事就呼來喝去。
趕走歸義軍以后,唐廷涼州官員更是把六谷部不當回事,他們忙著侵占歸義軍退去后,空出來的涼州左近幾十萬畝的良田和牧場,甚至當面稱嗢末人為吐蕃奴。
而沒得到絲毫撫慰,又狗屁好處沒撈到的嗢末部,自此開始自我放飛。
本來他們淪于吐蕃幾十年,對唐廷就只存著最后一絲希望。
現在唐廷不招撫,他們既不是吐蕃人也不是唐人,一時間竟然沒了歸屬感。
自此嗢末各部開始急劇合流,互相抱團,他們不再希望效忠唐廷,甚至開始不把自己視為唐人。
放飛后的嗢末各部襲殺朝廷官員,搶劫過往行商甚至歸義軍和甘州等地去往朝廷的貢使,切斷朝廷和涼州聯系,越來越成為涼州不安定的重要因素。
鑒于此種情況,咸通十一年,身在長安的張義潮上書唐懿宗。
嗢末百姓,本是河西隴右陷沒子將,國家棄擲不收,變成部落。昨方解辮,只得撫柔,豈可擯狐兔稻梁,使為豺狼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