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偏下方,靠近小腹、腰間位置攻出的,則如同蛇潛地深,出手軌跡帶有弧線,銳利而陰毒。
韓文公所修煉的原道氣功,是皓首窮經的儒家高手所創,號稱為考之于經,質之于律,稽之以國家之典。
論到攻擊力的話,在一流高手之中只能說是平平無奇,但是,旁人若想把他擊倒,對上這種批亢搗虛,恢而不漏的氣功筆法,猶如想以刀劍斬斷梅香,那也是萬分艱難。
他身子飄然往后退去,左手如同撫袖鋪紙,右手筆法連綿不絕,圈點勾撇。
將“提要鉤玄”“焚膏繼晷”“閎中肆外”“啼饑號寒”“含英咀華”“投閑置散”這一連串既是書法,又是文法,更是功法的絕妙招式施展出來。
一支大筆,在孟王侯連綿掌印的縫隙之間,每每勾搭圈畫,屢次三番格住發力最難的一點,讓所有的攻勢,都從自己身邊滑開。
韓文公這一退,已經遠遠退離了岸邊,去到了水上,那些被偏轉開來的掌力,如同一道道昏沉的藍色光輝,轟擊在水中,炸起一次又一次的大浪水柱。
一退一進,兩人的身影都是踏水而行,真氣充盈,腳尖點著浪頭就能飛縱出去,一路風馳電掣般的奔行到接近河心的位置,渾身上下都沒有沾染一點潮濕的痕跡。
但是,就在韓文公再一次踏足向水面的時候,真氣的運轉出現了一點微不可察的遲滯,灰白的鞋底迅速的暈染開了一片濕痕。
他雖然依舊退了出去,退的卻不如之前那么輕松,不如之前那么快、那么遠。
韓文公神情悠然不改,心里卻嘆笑:畢竟是如今這把年紀了,居然這么快就抵御不住四海昏蕩手了么?
孟王侯的四海昏蕩手,一入門練習此功的時候,最好要找水潭瀑布,乃至于要去海邊迎海浪揮掌,練出澎湃掌力,可是等到踏入一流高手的境界,把這套武功練到大成之后,掌法中的四海,就有了另一層的寓意。
指的是人體之中的陰脈之海,陽脈之海,血源髓海,顱宮腦海。
顱宮腦海人所共知,不必贅言。陰脈陽脈二處,指的是任督二脈。血源髓海,是指人脊椎通向四肢的骨髓元氣。
四海昏蕩手大成之后,與敵交手,只要跟對方的真氣產生接觸,哪怕沒能打破對方的防御,也會逐步誘發“四海”失衡,引得內毒爆發。
內毒一說,玄之又玄,并非自外界入侵的尋常毒物,而是指凡俗肉體生而有之的某些東西,甚至是銘刻在血脈本能,代代延續下來的事物。
譬如說人在遇到極驚悚的襲擊時,反而會四肢僵硬,不能動彈,無法及時躲閃;在遭遇過度的寒冷受凍之后,反而會失去理智的拋棄衣物;在情緒激烈的時候,會削弱對疼痛的感知,以至于踏入更危險的情境;在長時間饑餓之后,感受不到饑餓,以至于消化自身,內部出血的狀況下,反而覺得溫暖……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脆弱的人體內,有無數種在失衡情況下,會致自己于死地的“內毒”。
四海昏蕩手造成的內毒真正大爆發時,會使得五臟融化,顱腦如沸,皮膚冷紅,含笑而死。
但韓文公并不急,他離那必死的一步還有一段距離,而拖延對手的這個目標已經達成了。
眺望岸邊,局勢已經徹底逆轉。
有關洛陽、古蘭香、陳守正,再加上在場外運用活化契約,帶來種種奇襲的安非魚,還有那些勉強也能起到一點牽制作用的南宮雷等人。
臭名遠揚的采花大盜,曾經壞了清河崔氏貴女清白還能逃得性命的白不堅,以及號稱山中日斬三千次,在嶺南一帶見武館必挑戰、戰則必殘殺的山中狼,很快也步了羅印的后塵。
白不堅逃跑時被安非魚的空氣雄鷹攔住一瞬,關洛陽追上,一腳踢中后腦,山中狼被關洛陽打斷左臂,陳守正架住長刀,古蘭香一棍擊碎了他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