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得了這樣的一篇功法,還是人家鎮派神功,關洛陽自然有些感激的心思,同時也不免有些疑惑,道:“真人剛才說我練的太雜,已是一點不利的影響,又要我再練無為真經,豈不是更多更雜了。”
“謬矣。”
余圖真人說道,“你之前功法雜亂,是因為你所得的功法,譬如沙礫,譬如巖石,譬如金鐵,彼此本質雖然有高有低,卻都頑固難改,而無為真經卻猶如流水。”
“你將砂、石、鐵,共聚于一桶之中,略一晃動,處處空隙,彼此碰撞,自然激得塵埃四起,但若灌注流水,板結一體,則其有干沙難比之韌,有金鐵難比之柔,陰陽便可共處……”
空氣里的微塵,自由的在清晨的陽光里浮游,被外界徐徐吹來的風推動,飄向那些柱子、桌案,有的碰上之后,打著旋兒避讓開來,有的則緩緩依附上去。
一室明光,流風微塵都漸漸淡去了存在,唯有隔案而坐的一老一少,兩手相接,蒼老的嗓音里,仿佛要悠然到天長地久,使日月遠去,山水都滄桑的失了色。
視野里的文字圖解,伴隨著老道士娓娓道來的聲音,逐漸流淌到了最后,深刻的留在關洛陽的記憶之中。
關洛陽更感受到對面的老人,在全志全真,沒有半點藏私的展示著自己的境界。
根基盡毀,功體殘滅,他的境界太高,反而幾乎要成為一種負擔,恍若在傷痕累累的一根孤苦石柱之上,撐起了一座巍峨宮闕。
不知道什么時候,那空中樓閣就會失去最后一點孤零零的支撐,化作滔天漫地的洪流,崩塌殆盡,送還大地。
那是一種縱情揮灑著墨痕,以淺以深,畫出云朵松石,寒山故夢,只影殘燈,指間萬物的境界。
關洛陽閉目凝神,將他所見到的一切在心間流過一遍,忽又張開雙眼,說道:“前輩,你境界仍在,又怎么會手無縛雞之力呢?”
余圖真人訝異道:“腦海玄關,精神秘力,若不借助功體真氣為媒,又豈能干涉實物?”
關洛陽的手掌一翻,反扣住余圖真人的手腕:“那么前輩,看我雙眼!”
他眼睛陡然睜大,周圍的微塵、光線,都有那么一瞬間,似乎被他的眼神所排開。
剎那的幽暗之中,只有那雙眼爆發出了更明亮的光芒。
細細的電光躍動在他眼底,真實的電流逸散出來,玉簪挽起的長發微微蓬開,空氣明顯變得干燥。
失去內力對關洛陽的影響,比余圖真人預計的還要少,就算是連青鳥元氣都已經消耗一空,現在的他,也依舊可以憑肉身和精神,爆發出輕易摧破萬鈞巨巖的剛力。
余圖真人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晃了一下,衣袖與光滑的桌面碰到,發出噼啪一聲。
靜電帶來的一點刺痛,反讓余圖真人流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居然,居然還可以這樣……”
余圖真人喃喃自語,大笑起來,老人的眼睛不堪刺激,很快已經笑出了些許淚水。
關洛陽松開他的手腕。
余圖真人用手掌抹去淚花,嘆息道:“原來人體之中早有一種本能,可以將精神秘力化作雷霆,可惜,老道肉身枯朽至此,縱然得到了你這篇秘法,也只能聊作自娛罷了。”
關洛陽思索道:“這……”
余圖真人一抬手,打斷他的話,緩緩呼了口氣,臉上已經是純然的笑意:“能挽回少許,老道已經心滿意足啦,你現在正在緊要關頭,不必再為我費神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