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多病,割腐填新。”
教頭話音剛落,兩人的手已經緊緊握在一起。
那青年好像過于激動,連喘了兩口,握著教頭的手都用力到暴出了青筋,才說道:“我是馬志行,果然是你們,果然……”
兩句話沒說完,馬志行的聲音里就帶了哭腔,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關洛陽看了一眼教頭。
就算是終于接上頭了,也不至于激動到這種程度吧,看他之前汗出如漿,倉皇失措的樣子,難道遭了什么變故?
教頭顯然也有同樣的想法,按著他的背安撫了幾句,詢問起來。
馬志行斷斷續續說道:“我家本是積善之家,祖有余蔭,我當初才得以留學,投身盟會,等、嘔咳咳咳……”
他話說到一半,忽覺胃里一陣翻涌,連聲干嘔咳嗽。
教頭用了幾分勁道,從他后頸撫下去,順胛按背,功力收放,舒緩胸胃。
馬志行干嘔痛哭之意,大為緩解,眼角還有淚漬,但已能順暢說話。
“家祖那一輩酷愛收藏古玩字畫,今日晨間,廣州將軍府的人為一幅畫找上門,家父性格剛烈,但我念著最近要與你們接頭,不宜節外生枝,便從旁暗勸,答應把那幅畫交出去。
沒想到,等我取畫回堂,就看見家父已經慘遭毒手,我開槍打死那狗賊,亡命奔逃,剛剛才甩脫了那些清兵狗腿子。”
馬志行漸漸平靜些許,神容憔悴,“我本來唯恐這幾日里難以幸免,就想到這里來留個暗記,警示你們接頭人出了變故,不曾想你們剛好到了。”
其實像馬家的遭遇,在如今這大清各地也屢見不鮮,只不過沒有想到這么巧,剛好就在接頭前夕,讓馬志行痛失至親。
破家喪父之難,固然讓人心有戚戚,可馬家遭難后,名冊到底還能不能順利送出去,更是重中之重。
馬志行能擔當重任,也是頭腦清醒,勇毅過人之輩,沒等教頭為難,便主動解釋道:“我早已經設法弄到船票,從廿三到廿八的都有,只等著哪一天你們來尋我接頭,我當天便能上路。”
“只不過,我家中人丁稀少,老父伙計都是不愿遠游之人,一個人突然連買多日船票,未免令人起疑,所以托不同人購票到手后,我將船票分開收藏,明日早上的第一班船票,藏在我家保生堂藥柜右下蒼耳子的抽屜最里面。”
他頓了一頓,咬牙恨聲道,“以這些狗官的行事作風,必定查封我家醫館藥堂,抄沒我家家產,那些狗腿子近日肯定不會離開,船票是拿不回來了,但我還有幾個可信好友,可以再托他們想想辦法。”
教頭皺眉說道:“恐怕不行,我們進城路上招惹了不少事端,進城之后,官府那邊應當會猜到我們意圖,關于船票,肯定會盤查更嚴。你那些朋友之前能弄到,今日之后,卻未必還能弄到。”
“這……”
馬志行用力眨了眨酸痛的眼,腦子里一片混亂,“這可如何是好,會長他們約定明年又有動作,已經開始籌備,名冊務必要在年關之前送去,否則倉促舉事,把握極低,現在已經快到十月了。”
關洛陽忽然開口:“那我去把傳票拿回來吧。”
馬志行轉頭看他,立刻否決:“這怎么行,那些狗腿子個個帶槍,你這樣赤手空拳孤身闖去,無異于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