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沈樂山對王東珠這么惡言相向,實在是在如今的年代里,十里八鄉都見不到一個離婚的,偏偏讓沈明成給趕上了,這讓沈樂山如何不生氣?
這種事情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鄉下村里閑言碎語多,屁大點事都能驚動四鄰八舍。
沈明成離婚這件事,幾乎整個公社都被驚動了,都知道財神樓村出現了一個稀奇事兒,有小兩口竟然開始打離婚。
這事可稀奇得很,云澤地區幾百萬人,八縣一區,還從沒聽說過有離婚的。
偏偏沈樂山在十里八鄉都算是一個名人,極有威望,說話辦事,很多人都服他,這件事放在誰身上,都會令人抬不起頭來,放在沈樂山這個“名人”他身上,便加倍的令他難堪。
王東珠不敢跟沈樂山頂嘴,她心中有愧,沈樂山能讓她離開財神樓村,而不是設卡攔截,就已經算的上是寬宏大量了。
沈明成見王東珠眼中又開始聚集淚花,忍不住嘆了口氣:“好了,好了,收拾一下東西,一會兒就走。”
王東珠低頭細聲細語道:“我已經收拾好了。”
沈明成啞然失笑:“好嘛,歸心似箭啊這是!”
王東珠低著頭,右手不安的搓著衣角:“你生氣了?”
沈明成搖頭道:“我生氣管用么?”
他不待王東珠回話,轉身來到院內一側的車棚里,推出自家剛買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車,將車子扎在院內,說話間口中白氣升騰:“外面風大,你帶好帽子手套,別一會兒凍著了。”
王東珠低聲道:“嗯。”
她抬頭掃視這個宅院,眼中流露出幾分悵然。
東廂房土墻上掛著的竹筐,還是她和沈明成一起編的,墻下倚著的鐵鍬,木柄也是她砍下的柳樹枝做的,旁邊一個大木桶,也是她和沈明成一起找人做的。
因為她是城里人,喜歡干凈,冬天也要洗澡,夫妻倆為了這個,特意找人做了一個大木桶,好方便冬日也能洗一次澡。
結婚后,只要沈明成不洗澡,王東珠就不讓沈明成上床,逼得沈明成天天在家用大鍋燒水,天天蹲在桶里泡澡。
為此被村里同齡人調侃過無數次,都說沈明成娶了媳婦后,干凈的不像話,都沒有貧下中農的本色了。
村里人一個冬天都洗不一次澡,最多也就過年時洗一次,那女老少都是一樣,多年來,誰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王東珠來到財神樓村,就如同往茅坑里丟了一顆衛生球,透著這么一股子的不合時宜與格格不入。
旁邊廚房的煙囪里炊煙升起,一層白煙從廚房門上方噴薄而出,剛升騰到屋檐處,便被北風吹散。
沈明成母親張銀屏洪亮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東珠,大成啊,別慌著走,餃子這就好了!”
張銀屏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她無法阻止王東珠的離開,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沈明成,她能做的就是為兩個孩子多做點好吃的。
為此她拿出家中不多的白面,天天做面條,蒸饅頭,就為了讓王東珠和沈明成吃點好的。
這兩天更是狠了狠心,割了一塊肥肉,切白菜調餡兒,包了好幾蓋簾餃子,包好后,就放在屋外凍上,吃的時候,直接端下來煮了就成。
今天見王東珠一副非走不可的樣子,張銀屏也不存什么幻想了,干脆燒鍋做飯,煮餃子給兩人吃,吃喝好了,好讓沈明成送王東珠出門。
餃子煮好了,一家人圍在方桌旁。
沈樂山臉色陰沉,從暗黃色的柜子里取出一瓶棉紙包裝的茅臺:“天冷,都喝點。”
前幾年供銷社里進了幾瓶茅臺,賣了三年也就賣出去兩瓶,后來散著賣,兩毛錢一兩,但還是難賣。
沈樂山好酒,就想辦法纏著自家的二叔去把這一批茅臺酒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