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常天浩買了最后一批書,包括錢穆的《國史大綱》、布羅代爾的《十五至十八世紀的物質文明、經濟和資本主義》、馬克斯.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托克維爾的《舊制度與大革命》等,他的書架已補充得差不多了,文、史、哲、經、管、法的雛形已初步建立起來,想看什么基本都有了,接下去要到上海再買,有很多書只有上海才有貨。
按照慣例,他又推薦給程程一本黃仁宇的《萬歷十五年》,啟發道:“教科書上談萬歷年間,說皇帝20余年不上朝,體制崩壞;還說他寵愛鄭貴妃,荒淫無道……”
程雨詩點點頭,這是標準教科書寫照。
“萬歷當然有他的問題,不過這件事我有其他想法。萬歷20余年不上朝,明朝中樞依然能維持基本正常的運作,甚至還有萬歷三大征,可見內閣基本得力、運作也算流暢,這樣的體制豈非契合虛君理念?或符合中國傳統的天子垂拱而治的刻畫,至于鄭貴妃……”常天浩笑了,“她比萬歷只小2歲,最得寵時大概已40多歲,一個擁有后宮佳麗三千,每年不斷選秀的皇帝,獨愛一個四五十歲的中老年婦女,一直寵到自己快60歲時去世為止,這是荒淫無道?”
程雨詩滿臉驚愕:“啊……只小2歲?我還以為是唐明皇和楊貴妃之間這般年齡(差34歲)。”
“所以,胡適評價歷史是個百依百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的話一點都沒錯。世界觀有了,方法論也有了,問題就看你怎么看……還有,我再多嘴一句,萬歷的兒子泰昌帝你知道怎么死的么?”
“不知道!”
“剛當上皇帝,沉迷酒色,夜御十女,一月暴斃!”常夫子冷冷道,“就因為他停了礦稅,史書吹捧他勵精圖治、可惜天不假年……你要知道,礦稅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實際抽的是士紳階層的稅,因為只有地方豪強才有能耐開礦,沒這筆礦稅,明朝中央的收入來源就更抹不平了,只能加大對農民的盤剝,這也是《萬歷十五年》試圖用財政和數目字管理亂局來解釋明代滅亡的出發點。”
程程情不自禁地點點頭,剛才常夫子講“夜御十女”時她忍不住漲紅了臉,后來才覺得自己多心了,人家明明在講學術問題,稍一尷尬就過去了。
她回應道:“我現在相信麗麗說的,你為了提高一分半分而去查閱大量背景資料的故事了,她說你這樣效費比很低。”
常天浩點點頭:“我知道,其實我不是為了那一分半分,我是為追尋心中的道,或用時髦些的詞——真理。有多少人高考考完就不再愛看那些課程,因為并不愛這些,單純只為分數罷了,而我想要的并不只有分數。亞里士多德說:有些人活著是為了吃飯,而我吃飯是為了活著。我也許這輩子都達不到亞里士多德的境界,但至少可向著這個方向努力,正如魯迅說的那鐵屋子里昏昏欲睡的人,我不見得能喚醒別人,但至少我可以向著光明前進……”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眨眨眼道:“我可以跟在你后面……”
“滴滴滴……”
BP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常天浩看了眼,抱歉地笑笑:“公司找我,不知什么事,我先回個電話。”
小琴在電話那頭說:“浩公子……高總出差回來了,他說有個項目你要不要來談一下。”
“什么項目?”
“關于外盤期貨的,你可能會感興趣。”
常天浩想了想:“今天我來不了啦,明天早上我會到,你幫我和師兄約一下……”
“好的,沒問題!約9點半吧,8點半他有個晨會。”
“行!”
第一卷《高考風云》結束,第二卷《八月風暴》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