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斷,人死。
朝清秋已經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重新站在這里。
遠處沸騰而起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天際,他知道又是這里。
他就像陷落在一個永遠也醒不來的夢里,一次次死亡,一次次重新站在這里。
當年,他就是在這里拋下了家國,拋下了身后的一切。
身前不遠處,那個整日里佝僂著腰的老人只是朝著身后擺了擺手。
“不礙事的,殿下且去。”
那些年每當他被先生夸獎,老人總會站在他身后瞇眼而笑。
平日里他被先生罰了功課,老人也會點著一只蠟燭,陪著他熬夜至天明。
當日他本不知道結果,可是而今他已經知道,今日之后。
他的世界再也沒有光了。
他轉頭望了一眼皇城,似乎看到自己的父皇正站在城樓上朝著自己遙遙招手。
這個而今還叫做燕長歌的年輕人再次擎劍在手殺向城外的秦兵。
他曾在心中立下重誓,絕不再逃。
可是偌大的戰場上,一個區區二品武夫,不過是如同一滴水滴撞入到江海之中,根本激不起一點浪花。
他以手中長劍連殺數十人,最后還是被幽云騎兵圍殺在了城樓之下。
臨死之前,他看到了不遠處正以雙拳錘殺秦軍的老人。
他本以為老人會惱怒他的不曉事理,可老人的目光之中只是帶著溫和笑意而已。
就像他少時被先生打了板子,躲在桃樹下偷偷哭泣時,老人總會輕輕揉著他的頭發。
他忽然明悟過來,老人原來從不曾在乎過什么家國天下。
他只是希望他此生這個唯一的弟子。
好好的。
片刻之后,朝清秋又站在了那里,他再次目送著老人遠去。
他再次抽出腰間長劍,劍鋒凜冽,可這三尺青鋒又能殺的了幾人?
“啊。”
年輕的太子殿下在天地間咆哮出聲,披頭散發,狀若瘋魔。
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一個如果,如果當年我不曾如此,那會不會一切都是另外一個結局。
而今朝清秋知道了答案。
他踉蹌而行,手中長劍拖地,發出刺耳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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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眼手中長劍,直接將劍扔到了那熊熊燃燒的大火里。
今日未曾出劍,那便余著。
早晚,他會回來。
他轉過頭去,朝南而去,再不回頭。
余著,都余著。
東籬山頭,一把放在這里多年的銹劍微微顫抖。
中年儒生微微瞇眼。
青衫書生依舊站在書門前,一只腳踏入院中。
中年儒生依舊坐在墻頭,悠然飲著壺中酒。
只有天上不時有幾只烏鴉飛過,朝著地上幾聲哀鳴。
朝清秋此刻還是閉著眼,只是眼角處已經掛滿了淚水。
中年儒生咂了咂嘴,“醒了?”
朝清秋點了點頭,自他棄劍南逃,就已經從那個夢境之中醒了過來。
那人朝著朝清秋上看下看,“你的心魔還真是重,這么多年了,我從來沒見過會入陣這么長時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