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李圣宇親自提著沉重的轉運呼吸機,本就是撲克臉,此時更顯冷峻,一行人急匆匆向著放射科快步走去。
這已經是在“不許奔跑”前提下的最快速度了。
之前進來看病時還有說有笑,現在老太太嘴里已經插上了氣管插管,靠呼吸機喘氣。
急性心梗、惡性心律失常、心衰導致的心源性休克、心臟破裂、嚴重心臟壓塞……
出于職業習慣,看著床上的老太太,又是一排排發著光的詞條出現在吳佑安的視野下方。
其中又以這些心臟疾病亮度最高,畢竟猝死的患者中,大約有75%是心源性猝死。
再結合老太太來的時候似乎是開降壓藥的,平時應該就有高血壓,這方面的幾率就更高了。
搶救床消失在拐角,吳佑安視野中的詞條也隨之消失。
眼下自己也幫不上忙,還是趕快吃完飯回去接班才是正經。
楓葉紅醫院的食堂乏善可陳,除了某些特例,絕大部分企業、單位、學校的食堂大都是這個樣子。
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餐,吳佑安便匆匆趕了回來。
診室中空無一人,王有德已經腆著大肚子坐在里間的休息室喝茶了。
看自己回來,對方放下茶杯走了出來。
“回來啦,正好,有個事我想問問你。”
王有德費力的把大屁股塞進椅子中,打開工作站的總攬界面,鼠標劃向其中一個病人。
“這人,明明受過外傷,直接讓他重新掛號去看外科就好了,你為什么要接診?”
“他當時說憋氣,我覺得應該首先排除心臟問題,再讓他去看外科更安全……”
“安全?”王有德扭頭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你來看這份后來急診外科給他做的CT,他左側第3、4肋骨已經折了,斷端對合也不好。如果你給他做心電圖時肋骨斷端形成二次損傷,氣胸或者內出血了,安全又怎么保證?”
吳佑安回答的并無絲毫猶豫,這些情況他當時也已經考慮到了:“做心電圖時并不會大幅度擠壓胸廓,形成二次損傷的可能性極小。以對方胸廓當時的形態來看,肋骨斷端不可能刺破大血管,即使造成氣胸、血氣胸也不會很嚴重。還是先排除創傷性心臟病對他來講最安全……”
“那你呢?我們急診內科呢?”
?
他并沒有能第一時間理解王有德的意思。
對方示意吳佑安跟過來,走入了里間的休息室。
自己連忙跟了上去,這位胖主任將門虛掩,輕聲道:“你接診了,就是首診醫師,首診負責制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他只要在你這出事,無論最后致命與否,你都逃不脫責任,整個急診內科都要受影響。讓他換號去看外科,他有外傷病史,說到哪去也沒毛病。”
“可如果他真有創傷性心臟病……”
“那到時外科請你會診,你再去就是了。無論結果如何,這樣做的話都沒有你的責任,沒有急診內科的責任。”
可病人如果心臟真有大問題,本來能救的,也救不活了。
這句話,吳佑安沒有再說。
王主任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自己是社恐,但不是傻子。
見吳佑安不說話,王有德以為他已經聽進去了,面色稍霽,拍拍他的肩膀:“想干的長,就不要冒險,以后機靈點兒。你接著看吧,我去看看搶救室那邊。”
下午的病人少了一些,他在看診時依舊發揮出了讓那位觀察室小護士刮目相看的效率和零失誤。
只是閑下來時,便覺得心里有點堵得慌。
吳佑安從白大衣里面的襯衫口袋中,拿出了一個有些老舊的塑料小人偶。
是個卡通形象的醫生,帽子上還缺了一角。
摩挲著手中的小人兒,似乎有種溫暖的力量傳遞了過來。
微笑著將其放回口袋,剛剛的郁悶一掃而空。
若是幾句話便能讓吳佑安動搖,那他當初也不會明知自己社恐還堅持學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