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柏廉則說道:“站在這個位置上,放眼所及,億萬生靈如螻蟻般隨波逐流,大概換了誰也難再有求道之心了,而且議長你年近兩百,恐怕也難有再進一步的精力了。”
“嘿。”周赦忍不住笑了出來,這語氣雖然和以前的許柏廉略有不同,但絲毫不予掩飾的強烈攻擊性,還是和他的魔能波動一般,獨一無二,特征鮮明。
而對于許柏廉的這番論調,周赦則給出了正面的回應。
“不錯,我早已不是什么求道者,自從站到這個位置上,我就只能兢兢業業扮演一名守護者。但百年來,無論是自以為孤高的求道者,亦或是圖謀不軌的入侵者,我已經消滅了不計其數。所以,對于那天外異物,你的意見到底是什么?”
第二次提問,周赦的聲音已經冰冷了下來。
事實上,周赦對許柏廉從來沒有真正客氣過,這位天下第一人也從來不需要對任何人客氣。許柏廉成為宗師有一半是機緣巧合,站在周赦的立場上,從來也不樂于見到一個長生樹外的宗師!像朱俊燊那樣扎根異國他鄉的倒也罷了,偏偏許柏廉就活在他的眼皮底下!
所以周赦可以毫不猶豫地設陽謀將堂堂宗師當作棄子送去秦國受辱,擁有晴空視角的周赦早已預料到了許柏廉帶隊會經歷的劫難,但是反正彼此對這番劫難都不在乎,反而一拍即合……而周赦沒有說的,也是他真正下了心思的深層用意,卻是布局讓許柏廉去碰觸白驍。
自從那個渾身都散發特異氣息的部落人離開北境,周赦就在謀劃對他做深層接觸了。
迷離域中自然最方便,但并不是好的選擇,視角有限,且周赦并不認為迷離域中的白驍能夠代表真正的白驍。所以一定要在現實中與其見面,但周赦本人幾乎被鎖死在云端之上,所以也只能遣送棋子前去試探。
而許柏廉就是一枚最有力的棋子。
將他送到秦國后,與白驍幾乎是必定會接觸而后沖突的,而無論沖突的結果是什么,周赦也能從結果中讀取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只不過周赦也沒想到,堂堂宗師,能茍過嬴若櫻那一撥近乎超越因果的突襲,卻險些死在白驍手上。
但無論如何,許柏廉的表現已經完全超乎預期,他與白驍的沖突涉及到了周赦最為關注的問題:異物。而許柏廉也沒有死在紅山城,而是毫發無損地將自己置換到了無盡晴空。
簡直是涅槃重生。
所以現在的許柏廉,在周赦眼中已經不再單純只是棋子,而是無比珍稀的素材。
當然,也僅僅只是素材罷了。
周赦成為天下第一人已有百年之久,這百年來,十三宗師的席位似流水一般換了幾批,唯有周赦巋然不動,獨占鰲頭,所以……所謂宗師,在他看來也不過如此。
許柏廉涅槃重生,神通又有突破,但既然來到這樹蓋之外,那就是自入死地,周赦對他有著生殺予奪之能。
如果許柏廉肯坦率交流,一切都好,如果不肯,周赦也不介意親手萃取素材。
許柏廉對于這天下第一人的冷意,回以了微笑:“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雖然毒性的確很重……不過,并不是會廣為傳播的東西。”
周赦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許柏廉又說道:“那應該是一種寄生體,可以歸為異物中的第七類,以無形為傳播渠道,以有形汲取生命力,對于人間生靈來說具有強烈的毒性,但也正因為毒性過猛,反而不具備大范圍傳播的能力,因為宿主會死得太快,而它的胃口又太大。當然,白驍實在是個特例,他的禁魔體對異物有著極強的壓制作用,使得那異物自天外寄生之后,竟始終只能處于無形的假死狀態,若非我懵然無知地與其置換記憶,將其激活過來,它恐怕要生生憋死在白驍身上!可惜我開啟置換通道,正給了它寄生的機會,它沿著我親手打開的通道,繞開了我的所有外置防御直抵體內,全面爆發出來。而其毒性之猛烈,就連我也禁受不起,那時候,我的確到了死地。”
周赦繼續點頭,許柏廉說到這里,內容都還在意料之中,而在無盡晴空之下,許柏廉也沒有說謊的可能。
“所以我并不是安然無恙,毫發未損,相反,我已經確確實實地死過一次了。”說著,許柏廉抬起目光,與周赦毫不畏懼地對視著,“好在那僅限于肉身的死亡,而我從來沒有對自己的肉身寄予過太高的期待,這一次死亡對我來說無異于浴火重生,我從中得到的好處遠遠多過區區一次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