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赦沉默很久。
因為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許柏廉的說辭。
首先,無盡晴空之內,許柏廉沒有可能說謊——哪怕是巔峰狀態與周赦幾乎可以分庭抗禮的朱俊燊,也不可能在無盡晴空內對周赦說謊——但是這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實話之中也可能蘊含著陷阱與危機。
除非周赦直接去撕破許柏廉的所有心防,他最深處的意識……但那已經無異于直接萃取素材了。
周赦并不喜歡許柏廉,甚至站在守護者的立場上,許柏廉的死或許是更好的結果,但同樣是站在守護者的立場上,他絕對不可以輕率地“主動出擊”。
那么,姑且信任許柏廉所說的每一個字——即便是懷疑,也沒有懷疑的方向——事情反而說得通順。
白驍在紅山母巢中意外打開的破洞,吸引來了大批的異物關注,好在破洞敞開只有一瞬間,尚不足以讓那些龐然巨物鎖定方位,只有一些小家伙才有機會趁勢偷摸進來。
而這些小家伙,其實絕大部分都沒有在人間生存的能力。
東西兩片大陸,對人類文明來說是繁衍生息的沃土,可對異物而言卻可能是煉獄。溫度、空氣、重力……任何要素都可能是致命的劇毒。
所以在察覺破洞開啟時,周赦雖然心驚,卻沒有過分的關注,畢竟是屢見不鮮的事了——哪怕在長生樹庇佑完備的東大陸,每年也都會因為各種狀況而出現破洞,只不過不會有一個黑夜中的火炬一樣的雪山部落人在那里吸引異物罷了,入侵東大陸的異物每隔幾年也都會有,活物絕大部分是速死,極少部分則被做成標本,在長生樹的保護下全然威脅不到人類文明。
而后續發展也似乎印證著周赦的猜想:西大陸有破洞開啟,有異物入侵,但異物難以適應人間環境,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直到許柏廉被寄生感染,陷入生死邊緣,這才真的讓周赦大吃一驚,那異物居然如此頑強?!
若非許柏廉自己跑來無盡晴空,周赦還真未必能一直鎮定自若地在云端死戳著不動,萬不得已時,也只能他親自跑一趟秦國,一探究竟了。
好在許柏廉終歸是回來了,而且帶來了相當好的消息,異物已經清除,他本人也脫胎換骨,那么作為圣元的領袖,此時能做的……
“那就恭喜你了。”
“哈哈,議長大人何必在自己的地盤說這種違心之話呢?”許柏廉冷笑起來,“我沒有死,反而浴火重生,于你而言算是平添一份心病。你精心培養的預備役又要再苦熬幾年資歷才能觸摸天啟,而且我因禍得福,死而復生后肉身的致命傷已經修補了一半,他還真未必熬得過我!那么前進無望的預備役,還是否會對你言聽計從呢?而再進一步去想,那個預備役若是不再穩定,預備役的預備役難道就不會有新的想法?議長大人,你精心設計的棋局被我攪亂了一角,就不要強顏歡笑了,就好像我現在也有點笑不出來了。”
周赦沒有理會這越發肆無忌憚的嘲諷,而是別過目光,重新看向遙遠的西大陸。
許柏廉發泄過怒火,也收斂聲息,同樣看向西方。
“我這人,一向是有仇必報。”
周赦點點頭,許柏廉的確生性如此,甚至對他最敬愛的人也沒有例外,所以……
“在西大陸所蒙受的屈辱,我要加倍討還回來,嬴若櫻,白驍,任何一個秦人我都不會放過……但議長大人,這一次,我不想再當你的棋子了。”
周赦沉吟了一下,轉過身,從身后那枝葉繁茂的大樹上折下了一截微微垂下的樹枝。
“此物予你,算是議會對你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