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海多方打點,四處擺酒設宴,只求趙淮安能留京,至于趙淮安本人倒無可無不可,他自幼跟隨師傅游學,飽讀詩書,深知百姓疾苦,他遠離京都為官,想借著自己的力量造福一方百姓,還有就是躲避和樂郡主的糾纏。他返京已有半月,父親終于告知他留京的事已有了眉目,這天終于批了文,趙淮安留京,任兵部員外郎,從六品。
趙淮安畢竟從文探花出身,卻去了兵部,一時間也是引的眾人議論紛紛,但木已成舟,趙淮安只安然赴任,兵部郎中乃是王氏的哥哥王先華,倒是他的舊相識,只因嘉音一事,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趙淮安只一味受了,但從縣令到從六品的員外郎,到底是一步登了天,他只謀求留京,倒沒想到高升,因此心內倒是留了個心眼。
這日,東平伯府下了帖子,邀請趙淮安和大雪。趙淮安接了帖子,倒是并不意外,他已經知道昔日的母親好友林氏收了丁氏為義女。著人拿著帖子送去了大雪處,大雪正坐在窗下繡著一個香囊,青色的緞面,隱隱的繡上幾株修竹,然這竹子若想繡的蒼勁也屬不易,她正嘆著氣:“糟糕,又繡錯了一針!”曲別在旁邊連忙遞上一杯水安慰:“娘子這都繡了3個荷包了,依奴婢看,這都繡的很好啊,哪里就需要剪掉重新繡了,真是可惜的緊!”大雪喝了杯水笑道:“若是繡個花花草草也就罷了,總能對付說各有各的美,這竹子就不同了,自有他的風骨,若是繡不出它的風骨,這竹子反倒不如不繡了。”二人正說著,只見一個小丫頭在門外脆生生說道:“娘子,少爺吩咐奴婢給您送張帖子。”大雪看了一眼曲別,曲別回道:“進來吧。”卻是外院的小丫頭春熙,她接了帖子一看:“我近日正想著去看看義母,可巧她就找我了,大公子怎么說,可得空閑?”“大公子只說明日巳時來接您。”大雪明了,讓曲別送了那春熙出去。
這春熙拿著曲別給的一把梅子,正吃的開心,冷不丁看見那冷臉的大公子正站在廊下瞧著他,唬的她將嘴里的梅子趕緊咽下,福了一福:“大公子。”“帖子可送過去了?”“回大公子,奴婢送與了大夫人。”“唔。”說完趙淮安就不再說話,春熙等了許久大公子都不再說話,剛想告退,忽又聽得:“她可曾說什么?”春熙愣了一下,方知大公子口中的“她”是指大娘子,只答道:“奴婢去時瞧著娘子正在繡一個青色香囊,正與曲別姐姐說什么風骨不風骨,別的就是問了一句您可得空閑,奴婢就立時告訴娘子您巳時等她。”春熙叨叨的說完,只見那大公子已然轉身離去。一時間,她倒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次日,陳氏服侍趙淮安梳洗了,為他穿上了一襲青色外袍,待要掛上香囊,只被趙淮安推拒了,陳氏知他休沐,見他要出門,故而自然的問了一句:“郎君今日要出門?中午可要留飯了?”卻見那人頓了一下:“不必留了,你自與瓊姐用了。”去哪里卻并未說,陳氏不疑其他,只送他出門了。
趙淮安早早的就在院子門口立著,他長身玉立,就那樣立著也自有一番高潔氣息,大雪著了家常藕荷色褂子,丁香色襦裙,手腕上只戴著一只銀手鐲,頭上一把秀發挽起,卻只插戴了一只玉釵并青色耳襠,這等打扮落在趙淮安眼里,只覺得這人周身氣質竟與自己常見的婦人非常不一樣,她打扮的那樣簡單,只微微一笑就讓人望之就想親近,但見她周身首飾,又覺得樸素的太過,但他實在不想與小婦人討論首飾,故而只催道:“走罷。”
大雪沒成想趙淮安竟會這么早在等她,昨日聽那小丫頭說巳時,她辰時就出門了,誰知趙淮安竟比他還早,故而只笑道:“是妾身來遲了,累郎君久等。”說話間,有小廝將杌搬了過來,大雪扶著曲別上了馬車,原以為趙淮安會騎馬,誰知一霎,只見趙淮安竟也上了馬車,一時間大雪不知該說些什么,二人靜默了些許,這馬車其實相對寬敞,只是除了新婚,大雪從未與趙淮安如此近距離接觸過,故而竟覺得有些燥熱,都不說話又覺得氣氛怪異的緊:“郎君可要喝水?”卻見那人看了看她:“不喝。”又是沉默……
終于大雪還是打破了僵局:“這天不過才四月,竟就如此熱了。”趙淮安還是不語,卻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個遍,將她仔細搜尋了一遍,最后竟有些失望的轉了臉,再不理她。趙淮安的目光盯得的大雪渾身如刺,見他目光移開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從他們所居的獅子胡同到東平伯的方正大街不過才兩刻鐘,但是大雪卻覺得呼吸都有點呼吸不上來。
這邊到了東平伯府,東平伯李伯贊并妻子林氏及兒媳云氏在家,林氏這些年教導大雪,二人相處的日子久了,對大雪倒是有了真心的喜愛,見這二人相攜而來,不由得笑道:“這人老了,就是喜歡看小夫妻成雙成對的,以前幾年間安哥都見不得,只見著你這小妻子,如今你們二人站在一處,倒是覺得歡喜的很。”趙淮安只是請安,大雪笑道:“義母慣會打趣人的,等勝大哥哥回了京,只怕義母就沒時間看我了。”林氏共育有三子,長子名勝,次子名吉,幼子名嵐,次子和幼子均外放,長子勝已被立為世子在京郊大營,其妻云氏攜子在府中。
兩家雖自劉氏彥芳即趙淮安生母故去后就不再走動,但林氏對趙淮安淮南兄弟一直不曾少了看顧,淮南在京中讀書的先生,就是東平伯府暗暗薦了去的,故而淮南雖后期放浪形骸,但是幼時底子好,也還是中了。后來大雪嫁進來又多了來往,彼此間也算是世交,東平伯帶著趙淮安去了書房,林氏扶了大雪在園子里散步,云氏為人冷清,只命人置辦了茶點就退去了,林氏也不管她。拉著大雪問道:“怎么樣,大郎歸京這許久,可曾去你房中?”大雪一愣,霎時間紅了臉:“母親!”林氏只嗔道:“怎么了,你這個傻丫頭!夫妻敦倫乃是最天經地義不過了,你們二人是正頭的夫妻,與那等納的妾室不同,你已經入門了三年多,前頭大郎不在沒人可說你什么,如今他歸京,你若再沒有動靜,可就得被人說道了!”
大雪心知如此,這幾年間她只被林氏帶著識得了武將圈子里的夫人小姐,就這些人中,她也知有人在背后說她鄉野出身,被夫君嫌棄。但見夫君帶回來的那陳姨娘,風姿婉約,蕙質蘭心,她縱是再學三十年也是趕不上的,不覺她嘆了一口氣:“我這等出身容貌,本就配不上大郎,他不來,我也不好做什么。”林氏聽了只覺得氣急:“你這傻孩子,男人要給臺階下,他一晾就把你晾了三年,如今你再不主動點,怎會有孩子?”隨后又斥退眾人,讓大雪附耳過來,只秘密交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