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的孩子終究還是沒事,大夫只說她胎像不穩,憂思過甚,開了幾副保胎藥,道若是還是憂思不解,只怕這孩兒也保不住。趙淮安聽得心里卻是一驚,他對她一如既往的體貼關懷,一腔柔情全給了她,從未冷落,哪怕是回了京,放著大娘子和通房,每天也只是宿在她的屋子里,如今又有了孩子,這丹青怎么就會憂思過甚?
他送走了大夫,遣散了眾人,只拉著丹青的手安慰:“丹青,自第一次見了你,我對你的情誼就再也沒變過,咱們一路從寧州到了京都,我一直把你放在心上,如今你又有了咱們的孩兒,到底還有什么能讓你憂思過甚?”陳氏苦恨自己胡思亂想傷到了孩兒,見郎君對自己仍是一往情深,忍不住將心里話說了出來:“郎君,我自嫁了你就知道我不過是一個妾室,但是郎君對我實在太好了,好到妾有時認為咱們就是一對平常的恩愛夫妻,可這畢竟是一場夢,到了京都,妾見到了大娘子,就明白了,妾終究還是妾,您的妻子另有其人!妾也不是不懂規矩的,如今有了身孕自當另有他人服侍郎君,可,可妾舍不得啊!”說罷忍不住放聲哭泣。
趙淮安這才弄清楚緣由,只覺得苦笑不得,原來丹青竟因著此事憂思不解,他嘆了口氣將陳氏擁在懷里:“那羅雅,是到了年紀父母給的通房,那丁氏大娘子,乃是不得已娶進門,只有你,才是我真心想要的,羅雅畢竟為我生了長子,丁氏進門又無過錯,二人都是無法休棄的,但你卻放心,我趙大郎從此只守著你,不管什么時候,你大可收起你那多愁善感的心,好生養胎吧。”
陳氏哭的出來,又聽的郎君剖白,只覺得卸下了一身重擔,二人相擁而眠。
次日,小劉氏知曉了此事,只命人將大雪和陳氏并羅雅傳喚了過來,陳氏雖身子不爽,到底不敢不去。只見小劉氏笑容滿面,只與眾人賜了座,上了茶水糕點,慢悠悠說道:“丁氏,自打大郎成親,我慣是沒有管你們這房的事的,只是如今,事情越發不像了樣子,傳出來,也傷了咱們家的名聲。我卻是不得不管上一管了,論理,這女人有了身孕,爺們自然是不可在身邊,不然這年輕氣盛可不就出了事?”大雪忙起身聽訓,聽得婆母這樣說,只得賠笑說道:“婆母說的是。”小劉氏忙笑容滿面的扶起了大雪,又拉著陳氏說道:“你們年輕不知事,我少不得要教你們,你瞧瞧昨日夜里,是不是就是鬧出了事?這要是讓外頭人知道了,是說咱們爺們好色無德,還是女眷妖媚惑主?”陳氏聽著小劉氏大帽子扣下來,哪里不知道他說的什么,心里又委屈又難過說道:“并沒有,妾并沒有……”小劉氏見她驚嚇,又轉了笑臉說道:“如今既有了身孕,自然養胎才是最重要的,我這可都是為你好,只要平安生下了孩子,那才是你最大的功勞,行了,我也就這么一說,你們呀自己回頭好好想想。”
三人接連從小劉氏房里出去,羅雅陰陽怪氣的說道:“大娘子,雖說咱們出身都不太好,但是那等子狐媚功夫咱們可都是不會的,不像有些人,看起來溫柔知理,誰曾想背后竟是靠狐媚子功夫勾住爺們的。”說完便吃吃笑著,大雪斥責了一番,只安慰陳氏別往心里去,好生養胎。陳氏原本就在吃藥保胎,一早上又被人不分青紅皂白的安了罪名,本就無可辯駁,只暗自神傷的抹著淚去了。
大雪終究是將那青竹荷包繡好了,只是如今,郎君的一顆心明顯的在陳氏身上,她也不好送出門,想起自己弟弟小時的可愛模樣,不由得軟了一顆心,倒是找出了布匹,準備給陳氏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裳,落英自打被打了板子,心氣一下子就下去了,如今只一顆心撲在大雪身上,見大娘子竟找出了布料給姨娘的孩子做小衣裳,不由得與曲別啐道:“一個姨娘,就敢爬到大娘子身上,真真可恨,還要大娘子為她做小衣裳,她可配!”曲別知她脾性,如今雖改過了,但那快人快語的毛病還是改不掉,只低聲斥責他:“快住嘴!你如今在大娘子身邊做事,如有人聽了你的話,說不得就會傳給大公子聽,你是想害死娘子不成!”二人站在外間正咬耳朵,忽聽得小丫頭傳來:“不得了了,大公子傳大娘子過去,說是要將羅雅姐姐賣出去!”大雪一愣,忙丟了針線,問道:“你聽的可真?郎君傳我去哪?”小丫頭只一個勁點頭:“娘子快去吧,大公子在院子里的疊翠軒!”
待得到了疊翠軒,只見軒子里窗戶大開,一盞碗碟摔碎在地上,那羅雅就跪在碎瓷器上,一雙膝蓋早已見了血,知曉動靜的婢女們都退了下去,趙淮安臉色鐵青,見她來到,斥道:“丁氏!你管的好家!院子里竟有這種給爺們下藥的膽大包天之人!還不趕緊的發賣了出去?”大雪忽聽得“下藥”嚇了一跳,只見那羅雅容色枯槁,眼底無神,便知此事基本屬實,羅雅犯此大錯,留是留不得了,只得命人換了牙婆,但到底于心不忍,只暗中囑咐不要賣去那等見不得人的去處。
羅雅像半個死人一樣,哪有當初初見時的從容大氣,待得牙婆拉人準備帶走時,她忽的驚醒:“大娘子,從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奴婢這一去,求大娘子好生照顧我的念哥兒,那個可憐的孩子,以后可就全部指望您了!只要大娘子善待我那孩兒,奴婢下輩子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您!”說罷砰砰砰的磕起頭,只磕的額頭一片血紅,大雪忙拉起她說道:“你放心,我以后自會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兒!”羅雅聽得再無遺憾,只哈哈笑道:“大公子,你何其涼薄啊,我自7歲就服侍您,也是您主動要了我,整整跟了您十一年,現如今只有那陳氏是你的心頭肉,我們就是那草芥,我如今自去了,只可憐大娘子,還要在這蹉跎,哈哈哈哈,我且要好好活著看著,那陳氏究竟會受寵幾何!”
一頓雞飛狗跳,終是羅雅被發賣了,大雪和趙淮安還來不及說話,又聽的一陣喧鬧:“不好了,不好了,小公子將陳姨娘推倒在地,留了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