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只覺今日難過的緊,先是羅雅被發賣,緊接著又聽的念哥兒將陳氏推倒,二人見到陳氏時,見到滿地的鮮血,心里都是一突:“孩子怕是保不住了”,那念哥兒倔強著站在一旁,眼睛里淚眼朦朧,偏偏又死死忍著不叫眼淚落不下來,看著地上一灘血跡,那小臉上有恐慌,也有憤恨,趙淮安見到陳氏鮮血淋漓的被抬走心疼不已,一看到罪魁禍首,只恨得一腳踹了過去,將那孩子踢的一個骨碌撲倒在地,卻覺得還不解氣,待要再上前,只見大雪飛身撲在念哥兒身上說道:“郎君!請郎君息怒!陳氏的孩子未必是念哥兒故意的,我相信這么小的孩子不會這樣做,待查清了事實再處置不遲,且這孩子已然被您踹倒,他也是您的孩子啊!”“住嘴!這個孽子小小年紀就心思歹毒!倘若丹青真有什么事,我必得讓他償命!”
念哥兒冷不丁被父親踹倒,只覺得胸口疼痛的猶如巨石壓頂,嘴里一片甜腥氣,聽得父親的一番絕情言語,母親又下落不明,心如死灰,只恨不得自己立時就死去,因此眼睛閉著,只忍著疼痛無聲流淚,忽然間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溫聲安慰著:“念哥兒不怕,不怕,咱們會好起來的。”他心知此人是誰,眼見得自己的生身父親上來就斷言自己心思歹毒,倒是這個女人維護自己,他只覺得自己被泡進了一壇酸菜里,酸澀的感覺讓他一下子就昏睡了過去。
雖然大夫趕來的及時,陳氏的孩子還是沒能保住,只說本來就胎像不穩,根本承受不住任何刺激,自然就滑胎了,所幸只要好好養著,日后還是可以再有身孕的。陳氏昏昏睡著,醒了以后聽得自己孩子沒有了,只哭的聲嘶力竭。趙淮安心疼不已請了假,只在家專心陪著她,本想再去處置那逆子,可誰知自己那一腳沒控制好,讓他傷了肋骨,且得在床上將養著,讓他一腔怨氣無處可發,發賣了當時服侍陳氏的婢女婆子,一時間,只除了陳氏和瓊姐,再沒人敢往趙淮安身邊湊。
羅雅的父母并未在她被發賣時求情,只待她被牙婆領走,便悄悄的給了銀子,囑咐牙婆將她給了一個商賈為妾,隨著一同南下了。趙如海得知趙淮安院子里的事,只把他叫來一頓訓斥,尋思著給他聘一個好人家出身的良妾替他掌管內宅,只被趙淮安隨意用言語岔開了。
大雪見這不過三歲多的念哥兒,肋骨被父親踢斷,卻忍著疼痛沒有哼一聲,只見滿頭冷汗,她不免想起自己的弟弟懷生,雖是窮人家的孩子,吃食上沒有這么精心,但論起父母的關愛,比這念哥兒還是好了數倍,富人家的孩子,若沒有父母護著,只怕比窮人家的孩子也不如。見他如此倔強,不免心疼的流下淚來。在他養傷期間,大雪對他照顧的溫柔備至,事無巨細不假他人之手,在念哥心里,已經接受了大雪的脈脈溫情,但只要問那當日發生的事,他就閉口不談。
還是等陳氏身子好了點,趙淮安才弄清楚當日發生的事。原來這念哥兒聽得父親即將發賣母親,不由得想去找父親求情,路上偶遇陳氏和瓊姐,那瓊姐生性活潑,早已不記得當時被這個小哥推的摔破了額頭,只拉著念哥問道“你要去哪里玩啊?帶著我吧。”因羅雅日常的抱怨,念哥兒對這對母子本就厭煩,根本就不想跟她糾纏,只扯開她的手說:“你讓開,我要去找父親!”瓊姐年紀幼小,覺得好生奇怪:“你的父親是誰啊?”念哥兒忍著氣只希望早點擺脫她:“你快放手,我的父親自然就是你的父親!”瓊姐一聽卻不依:“不行,那是我的父親,不是你的父親!哼!”一面說一面卻去拍打念哥,念哥急著去救母親,見她這樣說又拉扯自己,不由得怒了,一把推開,陳氏擔心女兒受傷,不由得也去拉女兒,就這樣拉扯間,婢女們沒扶住陳氏,讓陳氏摔倒在地。
這事說不得瓊姐更有責任,但一來她年紀幼小不知世事,二來她更是趙淮安的眼珠子,見他不苛責,眾人誰也不敢苛責。陳氏自打小產,便如同過了一次鬼門關,本就心思重,出了小月子更是瘦的像紙片人。
三皇子邀請趙淮安去了幾次詩友會,但他不是推說家中有事,就是躲在角落里不出聲,有次更是在一場宴席里見到了和樂郡主,更為不恥。三皇子門生見他如此不識抬舉,不免下手使了幾次絆子,是以明著趙淮安是三皇子一派的人,卻被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人一起排擠,一時趙淮安仕途前途迷茫,他事事力不從心,只覺得還不如在定州一介知縣,不免苦悶不已。
大雪平日里除了去東平伯府日常走動,就是教養念哥兒,這小小的孩童自被父親踹倒以后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不過才三四歲年紀,卻猶如小老頭,平日里不茍玩笑,小孩子常有的嬉鬧仿佛與他無關,寸步不離大雪,她若是繡花,他就在一邊遞線,她若是去廚房,他就只待在一旁看著,如果大雪不在,他就一個人老老實實的待著什么也不做,只等著大雪出現才松了一口氣,夜里更是夢魘不斷,大雪索性將他搬到了自己的房間,像當初帶懷生那樣,夜里摟著一同睡覺,若他夢魘,就輕輕拍著哼著小調,慢慢的,念哥兒的夢魘逐漸好轉了。
這一日,谷陵老家來了一封急信,原來趙淮安祖母葛氏在出門拜佛時不慎摔倒,傷到了大腿骨,大夫斷言不能再站立了,以后只得在床上躺著,若照顧的精心些,說不定還有希望。小劉氏得信以后就病倒在床,只說自己頭疼胸口疼,每日躺在榻上,強撐著病體處理這內宅事。趙如海少不得與趙氏兄弟盤算著誰回老家照顧葛氏,本應是小劉氏前去,只是如今她病倒在床是無法去了,再往后就應該是丁氏大雪,淮南妻子王氏一心照顧幼子,淮北并未娶妻,眾人思來想去,唯有丁氏最合適。
是夜,趙淮安帶著滿腔心思來到了大雪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