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圓溜溜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嘴巴一張想要解釋:“娘,我——”
女人根本不想聽她的解釋,她的目光掃過陸昭雪的羽氅,又落在陸忱沅手中的手爐上,最后停在陸忱沅背著的漆黑的劍匣上,擺擺手:“去劍冢外跪著吧,什么時候想通了什么時候起來。”
隨即就帶著陸昭雪消失在濃霧里,陸忱沅想要追上去,抬起腿就跟在他們的后面跑,兩人的身影卻離她越來越遠,她白嫩的臉上露出惶恐,著急地伸手去抓——
傾瀉而下的鮮血澆了她滿頭滿臉,濃霧散去,她站在漆黑的劍冢里,周邊是各式各樣的劍,它們在嘶鳴,她摸了一把粘在眼皮上的粘稠物事。
攤開手掌是濃稠猩紅的液體,是血。
鮮紅的顏色令她的身體一僵,腦子里有東西要破土而出,陸忱沅抱著頭,身體蜷縮成一團止不住的顫抖。
不要,不要,她本能地反抗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她將頭死死埋在臂彎里,頭上扎得整整齊齊的小道髻被歪歪扭扭地雜亂成一團,沾滿鮮血的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胳膊。
豆大的淚珠濡濕了肩上的衣衫,一滴滴砸在劍冢的泥土里。
她聽見外面囂張跋扈的人得意洋洋的說:“報復?哈哈哈哈,你們陸家的劍仙在伏魔戰場上早死完了。”
“今日之后,玄度大陸哪還有什么劍骨陸家,陸家的人啊,都——死絕了。”
“就讓我來送你們娘倆最后一程!”
外面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呼喝一層高過一層,陸忱沅死死咬住嘴唇,嘴巴上鮮血直流,泣不成聲,把腦袋里的聲音和圖像趕出去,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怕不怕?”她聽見外面的女聲溫聲問道。
“不怕。”是一道稚嫩虛弱的童聲。
貓貓!
陸忱沅赫然抬起頭,淚水爬滿她的臉,白皙稚嫩的臉被鮮血泥濘糊了滿頭,臟污不堪,她手腳并用的爬起來,向外爬去。
“好孩子,”裴寧含笑摸摸身旁兒子的臉,替他系好火紅的氅衣,目光不經意掃過身后的劍冢,持劍而立。
“我的兒,你且看著,好好看著,莫要忘了今日!”
“劍骨陸家的脊梁,容不得任何人踐踏。”
她一手抱著陸昭雪,一手拿著劍沖進人群中,劍光閃爍,寒光灼人眼,手中的長劍仿佛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遇佛殺佛,遇魔斬魔,殺得面前的敵人不敢再進她一步。
最終力竭被一個中年男人一劍刺入丹田,母子兩個被狠狠摔出兩丈遠,
“林遠道——”裴寧捂住破碎的丹田,恨聲道,她積蓄著體內僅存的靈力,揮出全力一劍,劍刃攜不可阻擋之勢將兩邊生生劈開,露出深達百丈的溝壑。
“不好,她要自爆。”林遠道驟然變了臉,眨眼間退出百尺遠。
裴寧攬過陸昭雪,用劍破開自己的神府,神府涌出一片金光將二人籠罩。
“不要——”陸忱沅想要吶喊,喉嚨像被堵住發不出一絲聲音,“娘,貓貓——”
她扯著嗓子,喉中猩甜,她伸出手拼命地向外抓,身體卻失去了知覺如一塊木頭絲毫都動不了。
在一片金光里,陸昭雪偏過頭像劍冢望去,透過縱橫的劍氣和墳冢,他的目光和對上一雙盈滿淚水的眼,他彎了彎眉眼,伸出胳膊用手往前一捂,試圖遮住陸忱沅的眼睛,嘴唇蠕動,無聲說道:“虎奴不怕。”
“砰——”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金光驟然壯大又驟然溟滅,掀起三尺氣浪,細碎的劍氣向外橫掃而去,地面被砸出百丈深坑,劍氣所過處皆被蕩平,隔壁的山頭被攔腰削斷轟然倒塌。
最終一切歸為寂靜。
陸忱沅垂下眼,牙齒死死咬住草根,如爛泥一般趴在墓碑前“嗬嗬嗬”地笑了起來,七竅流血恍如地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