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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帶著人馬重新回了南城收拾殘局。</p>
南城的城門已經破敗不堪了，地上的血有些凝固了，有些還黏軟濃稠的。這里戰死的將士們得有人收殮。</p>
搬運戰亡的尸體的士兵們，都沉默著。</p>
夔州確實已經沒有一艘可以出動的船了，江意站在湖邊，看著湖水已經重新歸于平靜。</p>
那西邊的山嶺屏障，憑空被炸出了一個很大的缺口。昨晚巨大的山石落進湖里，才會掀起大浪打過來。</p>
湖面邊上到處都漂浮著船只殘體，以及不少的浮尸。</p>
江意乘了個臨時扎的木筏上湖去，一個個把那些浮尸都翻看了遍，并著人打撈上去。</p>
她自己拿著一根長桿，不死心地在湖上攪了好久。</p>
從白天到晚上，她都在湖上，不停不休。</p>
每一具浮尸撈上來時都得過她的眼。</p>
將士們都知道她在找什么。</p>
夜色降臨時，來羨到了這里，看見江意還在木筏上。</p>
湖面起了一層薄霧，襯得她的身影朦朧又孤單。</p>
現在來羨也知道了，傳音道：“小意兒，回來吧，別找了。”</p>
江意置若罔聞，她的木筏就停在昨晚船只被火球擊垮、江詞被火光吞沒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打撈。</p>
在來羨看來，她就像具行尸走肉一樣。</p>
暗衛見天黑了，就撐著另一只木筏，去把江意帶回來。</p>
來羨及時跳上木筏，跟著一并過去。</p>
最終暗衛一手握住了江意手里的長桿，江意這才緩緩抬起眼簾來，黑白分明的眼神里又冷又瘆人，道：“松手。”</p>
暗衛道：“天色已晚，小姐請回。”</p>
江意道：“我讓你放手。”</p>
暗衛沉聲道：“小姐就是不為自己想想，也該想想侯爺，侯爺重傷在身，還在營中等小姐歸去。”</p>
江意反手揮動長桿，險些將暗衛給揮下水去。</p>
而后她又繼續用長桿深入湖水里繼續探尋。</p>
來羨看不得她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感到很難受，傳音問她：“你究竟是想在這湖里找到你哥哥，還是不想找到？”</p>
江意動作一頓。</p>
良久，她直起身來，望了一眼遠處漸漸歸于墨色的山與水，聲音輕到若有若無：“想還是不想？”</p>
她回答不上來。</p>
她道：“我只知道，昨晚我哥哥還在這里，我和爹爹要走的話，總不能不帶上他吧。”</p>
來羨道：“可是葬身在這湖里的人，死后尸體都會浮上來，你不是都一一看過了，其中沒有你哥哥。”</p>
“沒有。”江意回眸，整個人仿佛繃得太久，也壓抑得太久，痛苦壓得她快喘不過氣，只要輕輕再碰一下就會全盤崩潰。她茫然地問來羨，“那我應該去何處尋我哥哥？”</p>
來羨道：“這些浮尸中沒有他，這不就是當下里最好的結果了嗎？你哥哥功夫好水性好，反應又敏捷，既然沒找到，那就說明他很有可能還活著啊。”</p>
江意眼神里閃爍著，因為它的話，而突然有了一絲生機。</p>
來羨又道：“昨天你在岸上他在湖上，隔著一定的距離，你也沒有親眼看見他死去是不是？”</p>
江意胡亂地點點頭。</p>
來羨道：“所以如果他沒在這里，他一定是被沖到下游去了。小意兒你別著急，等他上岸以后，一定會回來找我們的。”</p>
它也不知道自己的話究竟有幾分說服力，但它不得不表現出真有那么回事的樣子。</p>
最終，暗衛撐著木筏，載著江意和來羨往岸邊靠去。</p>
江意回頭四顧，茫茫夜色籠罩，山河一片寂寥。</p>
她面朝山河，提氣，扯開嗓喉，用盡渾身力氣呼喊道：“江詞——”</p>
隨著她呼喊，一股淚意忽奪眶而出。</p>
哥哥，要是你聽見了，你應我一聲啊。</p>
她一遍遍叫喊江詞的名字，叫到最后，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卻始終都無人回答她。</p>
她的聲音由最初的用力慢慢變得凄厲，穿破夜色，回蕩在山湖之間，一點點飄遠，淡開。</p>
來羨看著她的背影，在一切陷入沉寂后依然隱隱顫抖，不忍地傳音輕輕道：“小意兒，回吧。”</p>
江意隨手擦了一把臉頰，淡淡點頭道：“嗯，回吧。”</p>
她想，如果哥哥遲遲不回來找她和爹，等這里的事了后，她便沿河去找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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