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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將將亮開，謝玧著一身盔甲，一馬當先，領兵出城。</p>
西陲與京中相距甚遠，戰報消息互通有數日的延遲。</p>
京都發兵之時，江意和蘇薄剛竭力守下瓊城。</p>
謝玧身邊臨時組成的親兵隊伍，以顧禎為首，其余人等皆是太上皇指派到他身邊的，全是留守京中的刃的成員。</p>
太上皇做此決定時，身邊老太監道：“您把人都派出去了，安在太子身邊，這樣極容易暴露身份，太上皇怎么這時候卻……”</p>
太上皇道：“卻沉不住氣了是嗎？太子這一去，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可有多少人希望他一去就回不來了？”他凜色壓著聲音，“無論如何我要先保住我孫兒的命，讓他有命回來再說！”</p>
此行兇險，可太子得掙軍功，得攏民心、得立聲望，他不能不允許他去。</p>
老太監只是搖頭，道：“您操了一輩子的心了。”</p>
太上皇嘆息，道：“兒孫長大了，等他翅膀硬起來，就可以自己飛了。”</p>
隨后，太上皇就靠在軟椅上，閉目養神。</p>
他想起了從前。</p>
從前他御駕親征都不知多少次了，國家有戰事，很多時候他都是親自上戰場，殺的人多了，他身上自有一股子震懾旁人的煞氣。</p>
那時皇室里沒有哪個不怕他的，見了他都躲得遠遠的，只有被他親自點名，才不得不硬著頭皮到跟前來。</p>
太上皇凱旋歸來，謝玧還很小，皇孫輩里就只有他出來迎接。</p>
太上皇就嚇他，道：“爺爺殺了許多人，你怕不怕？”</p>
謝玧搖頭，說道：“我母后說，爺爺是為了天下更多人的太平，玧兒不怕。”</p>
太上皇朗聲大笑。</p>
謝玧的母親，當時的太子妃，是太上皇親自選定的。</p>
不可否認，那是一位好母親，也是一位好妻子、好皇后。如果不是后來她犯下一件一時糊涂蒙了心智的過錯的話，她的一生應當是榮華無雙，善始善終的。</p>
謝玧，也不至于少年便失去母親。興許他還會變得更加的優秀。</p>
太上皇猶記得，那孩子的母親臨終前，最后交代謝玧的一件事，就是要他好好孝順和照顧他這個爺爺，不論何時，都不能忘。</p>
那時他已經退居太上皇了，缺了一條腿，脾氣暴躁、陰晴不定，沒哪個敢接近。</p>
但謝玧幾年如一日地親近他，趕也趕不走。</p>
太上皇不得不承認，王皇后是個極聰明的女人。</p>
她要謝玧孝順他，便是變相地讓自己照看這個孩子。盡管他缺了一條腿，王皇后知道他依然是宮中屹立不倒的存在。</p>
謝玧沒了娘，與其讓他去跟宮中別的皇子爭父皇的寵，不如讓他獨靠太上皇。</p>
將來只要太上皇不松口，謝玧的太子之位就無人可撼動。</p>
不為別的，因為太上皇手中有兵權。</p>
確實，他一照看就是這么多年。</p>
因為謝玧，可是他最喜愛的孫子。</p>
別的倒還有一個，就是比較難管，更像他自個年輕的時候。</p>
太上皇想起這一茬兒，眉間滄桑不由更甚。</p>
他也曾幾次三番，動過念頭，讓那孩子回歸大統。可他不禁又回想自己當年，若是能夠選擇的話，他絕不想出生在這皇家。</p>
他手上曾沾滿了鮮血，殺過宗室族親，殺過兄弟手足，甚至殺過親生兒子。</p>
他想，那孩子和他一樣，自年少就見過太多的殺亂和爭斗，應該更加不想卷進來。</p>
而他往后也不想再看見孫輩手足相殘的局面了。</p>
天下太平需要人去征戰打來，但更需要人以仁德去征服。</p>
謝玧就是后者，乃皇室正統，德才兼備、當之無愧。</p>
帝王的位置，只有那一個。皇家里的兄弟們都得紛紛讓道，要想成全這條路，注定要有取舍和犧牲。</p>
而他的取舍，打一開始就決定好了的。</p>
既然已經決定好，這個過程里即便曾有過動搖，也必須得繼續走下去，不是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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