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南華道君所言,南華道君以箱柜比喻國家,繩索和鎖鑰比喻圣人的仁義法規,那些把箱子柜子都拿走的盜賊,就是盜取國家,還連仁義法規都一并偷走的竊國大盜。
南華道君不止一次提過當面駁斥儒門圣人的盜跖。盜跖的徒眾問他,盜竊有沒有方法可言。盜跖的回答是“能夠知道屋里有什么好東西就是圣,能夠身先士卒首先溜到屋里的就是勇,大家偷完能撤退能為大家斷后的就是義,清楚偷盜計劃能夠成功就是智,最后分贓的時候,能夠合理分配就是仁。”圣、仁、義、智、勇,把儒家的那一套放在盜賊身上也完全說得通,這就是所謂的“盜亦有道”。儒門倡導仁義禮,未能感化大盜從良,大盜反而把“仁義”搶過來作為盜竊的綱領。
太上道祖和南華道君反對的不是仁義和道德本身,而是反對提倡標榜圣人與仁義,一旦標榜開來,人們發現有利可圖,就會像追逐名利那樣粉飾自己,個個裝作圣人、圣母、圣子,實際上做的是大盜的勾當。
這是南華真人針對“圣人與大盜”這個問題給出的回答,所以張月鹿直接引用南華真人之言,也算是破題。
眾人又將目光轉向秦凌閣,等他先問。秦凌閣沒有任何鋪墊,直接了當地問道“何為儒”
盜跖當面駁斥的是儒門圣人,罵的也是儒門,所以道門才會不斷拿著這件事來攻擊儒門,現在秦凌閣則借著這個由頭問出什么是儒,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極為宏大的命題,也是一個很不好駕馭的命題,這就好比問什么是道什么是佛由此類命題引出的各種著名辯論可謂是不勝枚舉,甚至是三教首領都親自參與其中。
而且此類命題也頗有些危險,因為解釋與解構只有一線之隔,解構又與否定只有一線之隔。
至于秦凌閣為何不問“何謂道”,大約是因為張月鹿的聲名在外,同是天下間有數的年輕才俊,秦凌閣也沒有必勝把握,為了求穩,選擇了自己更擅長的領域。
秦凌閣的聲音不大,聲調不高,卻清晰地響起在每個人的耳邊。
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肅。
甚至一直不動聲色的三位參知真人都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張月鹿的臉上露出些許驚詫之色,在旁人看來,似是她沒想到秦凌閣會有如此一問,可只有張月鹿自己知道,她其實驚詫于自己的運氣如此之好。
她竟然押題押中了。
因為準備的時間太短,所以張月鹿不可能去廣撒網,只能針對性地突擊部分內容。她思來想去,自中原佛門衰弱、佛門的重心遷移至西域之后,佛門就不再以擅長辯論而著稱,更多充當動手的角色。反而是儒門失去了天下共主的地位之后,不能掌握禮教話語權,談空說玄的風氣再度復興,一直充當動口的角色,所以張月鹿最終決定押題于儒門。
張月鹿緩緩回答道“家國一體是為儒。”
東華真人和清微真人的臉上竟是同時流露出了嘉許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