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白夢來瞧著儀態松散,做事卻是個雷厲風行的主兒。
前腳剛從手藝人那里套來話,后腳便登上了高家的門。
高嬤嬤為自家白事請了三四天的閑暇日子,如今還在娘家住著呢。
家中老小都依仗這在主子面前很得臉的老嬤嬤過活,因此即便是出嫁的姑奶奶,回家中也很得臉,遑論脂芳樓還是她籌資給嫡親弟弟置辦的家業。
白夢來敲動高家的門環,來開門的是高二爺。
高二爺這些年吃好喝好,長得肥滿極了。他很懂察言觀色,瞟了白夢來一眼,知他身上無一寸布料不是名貴綺羅錦緞。
高二爺不敢開罪,悄聲問:“幾位有事嗎?”
論人情世故的交際,沒人比白夢來更懂行。
白夢來悠悠然道:“我等來尋高家大姑奶奶的,還望通稟一聲。”
“幾位看起來面生,是家姐的熟人嗎?尋家姐有什么要緊的事嗎?”
白夢來吹了吹覆過手脂的白嫩指尖,輕描淡寫地道:“要緊的事,晚一步都遭殃。左不過不是我的罪過,話點到了,你這邊拖來拖去,耽誤了時機,后果也你自個兒自付,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
白夢來就是不肯說來意,又拿出這樣嚴峻的話來壓他。
高二爺咬了咬牙,還是跑去找高嬤嬤討主意。
沒多時,白夢來一行人就被高嬤嬤迎到了無人的偏廳。
高嬤嬤梳著油亮的發髻,發間插著點翠白絨花簪子,身上穿的襖子一水的素白,那緞面卻反光,還繡著暗紋,顯然不是俗品。
白夢來心下了然,這高家有些家底,撈了不少的油水。
高嬤嬤不認識他們,此時滿腹狐疑,問:“你們是?”
白夢來微微一笑,道:“怎么不上杯茶來呢?在鐘家做下人這么久,還學不透待客之道嗎?”
高嬤嬤在鐘家是下人,在自家卻是人人捧著的大姑奶奶。誰甘心一直做奴婢?回家撐起了大衣服,手里又有錢,自然要演起主子派頭。
如今被白夢來撕破了錦繡衣冠,露出里頭丑陋不堪的筋骨來,倒教人難堪。這人不知來歷,說話這般刺耳,還在她的地盤吆五喝六,實在可惡。
高嬤嬤好似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了一般,挑眉道:“哪家的貴主兒,來高家抖威風?要是沒事,我可尋人將你們亂棍趕出去了!”
白夢來見她惱羞成怒,倒也不窩火。他睥了高嬤嬤一眼,嘴角噙笑,道:“火氣這么大是作甚?我好心來提醒你,你倒朝我發怒。”
白夢來從那紅木圈椅上站起來,抖了抖袖袍,道:“罷了罷了,好心當成驢肝肺,你那口脂里藏著鶯粟殼子的事,我也說給鄉親父老聽一聽好了。”
聞言,高嬤嬤大驚失色,忙上前來拉住白夢來:“這位貴主兒,哪有來了家門又不喝杯熱茶歇歇腳的道理?”
高嬤嬤給一旁嚇得魂飛魄散的高二爺使眼色,瞪他:“還不快去沏茶?!沏上好的碧螺春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