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幾個以身試法挨了鉛子兒的例子在前,余下的紈绔們果然長了記性,不待禁軍兵士們下臺提人,便乖乖依序跑上來領了那六十軍棍。
張校尉心知慕惜音罰他們挨這六十軍棍,只是想讓他們長個教訓、牢記了軍規,并非是真想打廢幾個,且這些自小便生得身嬌肉貴的少爺公子們也定然受不得那樣狠的打,還特意吩咐兵士們下手時要放輕著些。
哪成想,這群錦衣玉食慣了的二世祖們身子實在太過嬌弱,即便禁軍兵士們下了這樣輕的手,他們仍舊是被那六十軍棍揍了個皮開肉綻、哭爹喊娘。
后來他們是三兩個一組,相互攙扶著走出青羽衛軍營的大門的,另幾個吃了彈丸的,則是干脆被人拿擔架送了回去。
朝臣們見自家崽子白日去營中一趟便受此重傷,心下自是萬般不忿,由是次日紛紛與帝王上疏奏報此事。
孰料云璟帝讀過了他們的奏章,當即便將那陪同慕惜音一起去過青羽衛大營的張姓校尉喚了來,命他當著朝中文武百官的面兒,從頭至尾、細細講述了昨兒營中“試銃”一事的緣由始末。
張校尉本就出身世家大族,原也不懼帝王天威,更不怕前朝的那點利益糾葛,于是也不曾含糊,跟著帝王簡單告過一番罪,便沖著那滿朝文武開了口。
他字句清晰、條理清楚,幾句話下來,就已然講清了昨日營中發生之事,順帶一字不落地復述了紈绔們先前調侃慕惜音的那些葷嗑。
上奏的大臣們早在聽見自家崽子所觸犯的那幾條軍規的時候,便已蒼白了一張臉,待到最后又聽到了那些不像樣的混賬話,老臉更是直接擰成了一團打不開的疙瘩。
云璟帝聽完了這段始末,直說慕惜音打出去的那幾銃委實太輕了些,倘若換了他來,他定要把那幾個混賬東西綁起來斬首示眾,最次也要一人崩上個十銃八銃,打成半面篩子才勉強算是得宜。
唾罵過了那些紈绔,他心中尚覺得不夠解氣,順勢揪著那群上表啟奏的大臣們又是一通臭罵,末了就手罰過他們兩個月的月俸,這才心滿意足地揮袖呼了“退朝”。
猝不及防被帝王罵了個狗血噴頭的朝臣們心下憋悶不已,當日回府后忍不住對著自家那癱在床上、尚動彈不得崽子們好一頓連抽帶訓。
自此朝中再無一人質疑慕惜音的訓兵之法,而青羽衛中,亦再無一人敢觸犯軍規、挑戰乾平軍紀。
“王妃,前面就是國公府了,您要下車進去看一眼嗎”
馬車之內,韻詩低著眉眼,小心翼翼地問詢著面前一身華服錦衣,面色卻格外蒼白憔悴的年輕女子,聲線放得極輕極緩“王妃,再往前就沒什么可供馬車走的大路了。”
“您若不在這里下車,我們就該打道回府啦。”
“國公府”熟悉的字眼讓慕詩嫣心上不由一陣恍惚,她倚著車窗滿目怔怔,良久方才回過神來,“這么快就到國公府啦”
她好像已經許久都不曾回到國公府來了。
慕詩嫣撥著車上的軟簾,木然自那車窗向外望去,國公府大漆描金的門匾依如她記憶之中的大氣莊重,前廳正脊上坐著的吻獸古建筑正脊兩端做固定用的獸形裝飾也仍是她幼時所見的模樣。
好似自從她娘被她父親休下了堂,她便再未踏上過這條青石路,哪怕是上月初六慕惜音歸寧省親,她也以身子不適為由,搪塞著未嘗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