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溫家祖孫,白景真總算能坐下來安生喘一口氣。
先前被他一盞茶噴濕了大半的桌案,這時間已然干得八九不離,青年垂眼,就手拿布巾擦去了余下的那點水漬,繼而提起了筆山上架著的一桿狼毫。
他們這邊既已定好了主意,那他也總要先與七殿下通一通氣。
免得來日收起網來,再無端鬧一個措手不及。
白景真如是想著,一面吹干了宣紙上尚洇著的墨跡,卡在黎明時分,放飛了那只才醒的信鷹。
鳥兒的身影眨眼消失在重檐之上,青年凝視著它遠去的方向
瞳底映出片火一樣燒灼著的朝霞。
長樂二十七年,六月季夏。
墨君漓揣著那沓才從自家下屬們手中得來、尚新鮮熱乎著的物料,悄聲登上了入宮的馬車。
打從符開云處得知,定遠侯陳氏一族有豢兵謀反的心思后,他便一直著人留心觀察著此事。
如今總算刮齊了定遠侯陳安德心有不臣的證據,也不枉他們觀風閣,上下通力搜尋了足足兩個月。
當然,這還只是個開始,好看的戲,還都排在后頭。
少年笑瞇瞇彎了唇角,入宮便直奔了帝王書房。
彼時墨景耀才批閱完一摞奏章,抬眼瞅見那無聲鉆進來的矜貴少年,險些被嚇掉了手中的朱筆。
“阿衍,你這怎么突然笑的這么陰險。”云璟帝跳著眼底,安撫似的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近來墨君漓親自進宮哭窮的次數較以往略有減少,他冷不防瞧見他這又詭異又猙獰又稍帶猥瑣的笑容,還真有些不大習慣。
“矮油老頭,你這怎么能說人家陰險呢,人家今兒分明是給你帶兩個好消息來的。”少年捂著面皮嚶嚶假哭,末了不忘拋給自家老子一個“幽怨”的眼神,“你這樣說人家,人家好傷心啊”
墨景耀聽見他那惡意捏出來的動檢,腦仁和心臟不受控地就是一陣突突,可憐的老皇帝哆嗦著摳了摳指頭,下意識向后仰了身子,面容痛苦不堪“我告訴你啊阿衍,你再不正常點,我可要喊人給你叉出去了啊”
“害,沒意思,老頭你真是年紀越大越不禁逗。”墨君漓聞言懶洋洋地翻了翻白眼,邊說邊晃蕩著掏出懷中揣著的那沓物料,隨手將之拍上了御案,“喏,老頭,你瞅瞅,這是什么。”
“誰知道你小子一天到晚又弄出些什么東西來蒙我。”云璟帝嘟囔著接過那幾頁宣紙,低頭細細閱覽了一番,片刻后挑著眉梢抬了腦袋,“喲,陳安德這是終于憋不住了,準備要搞出點花活給大家看看了啊。”
“什么叫終于憋不住。”少年蹙著眉頭尋到了盲點,“老頭,合著你早就知道陳氏沒安什么好心”
“嘿呀,也不是很早吧,”墨景耀攤著手說了個輕描淡寫,“主要還是他太蠢沒什么腦子,心中一有點什么花花腸子,轉頭就能都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