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常,以后不許這般莽撞。”青年板著面皮輕斥一句,片刻后試探著捏起了男人掌心余下的那顆藥丹。
那丹丸無論色澤或是藥香,都與他平日所吃的丸劑無甚區別,墨書禮托著丹藥猶豫良久,到底閉著眼將它吞去了腹中。
苦澀的藥味自他喉嚨里寸寸化開,那藥丸入腹,他向來不剩多少知覺的雙膝登時涌上了一股暖流。
在某種巨力的驅使下,他近乎本能地伸手抓住了廊上圍欄,繼而又小心扶著廊柱,顫巍巍撐起了身。
雙腿離開輪椅的剎那,他心下不受控地迸出滔天狂喜。
他杵著欄桿重重喘了粗氣,而后興奮萬般地朝廊外伸出了手臂,細雨落在掌心的觸感是那樣真實,真實到令他忍不住想要戰栗。
十九年啊,他已被困在這一方輪椅上過了足足十九年了啊
不良于行的時日太久,久到他早便忘了站起來究竟是種什么樣的感覺。
青年幾欲喜極而泣,他本想跑下廊去,再仔細體會體會這夢似的自由,哪成想,下一息,那力道便驟然退了個徹底。
藥力盡了。
不不不要
跌坐回輪椅的墨書禮張皇地睜大了眼,得而復失的恐懼瞬間便將他淹沒。
沒有人能在感受過自由的滋味后,再安然接受那滿身的枷鎖,尤其是似他這般被那囚籠困鎖了十數年的人,由是他手足無措,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猛然抓住了男人的斗篷
“先生、先生,”青年滿面驚懼,齒關不住地打起哆嗦,“您要什么”
“要金銀珠寶,還是要奴仆田產或是泥塑金身、香火供奉”
“只要您肯為小子治病,只要您要的小子能有無論您要什么,小子一定給您雙手奉上”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小子”墨書禮攥緊了掌下布帛,此刻他身上渾無半點與生俱來的清貴之氣,更尋不到分毫儒雅從容的書卷味道,只余一派驚惶狼狽。
像是驟然跌落泥潭的神祇,又像極了垂死掙扎的落水之徒。
卑微而低賤。
男人垂頭瞅著那面色慘白的孱弱青年,嗓音平直聽不出丁點情緒“殿下,您說的這些,貧道都不需要。”
“這些,可換不來給您治病的藥。”
墨書禮豁地仰了頭,兩眼滿是哀求“那您需要什么”
“您盡管說您盡管說”
“殿下莫慌,貧道想要的東西不多。”術士俯身,兜帽下露出一線蒼白的下頜,入耳的銀鈴聲連綴出一段詭奇的小調,他聲線里悄然浮上些許辨不分明的笑。
“貧道只要殿下,幫貧道兩個小忙便好”
定寧三年四月廿七,上京云銷雨霽。
元靈薇立在院中,仰頭望了眼穹隆上的晴日,竟無端生出了兩分恍如隔世之感。
打上年末哈吾勒江成功奪得了西商大權,大漠的那群人就莫名其妙地與她斷了聯系。
她本欲遣兩個得力之人趕去西商與那新君好生問罪一番,孰料還未等她派出人去,她那尚不足兩歲的小女兒,便突然發了高熱。
自那時起,她膝下的這幾個女兒就似捅了什么病窩了一般,今兒這個頭痛,明兒那個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