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樂綰姐姐,在我看來,此事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為妙。”
小道童聞聲沉吟,少頃輕輕搖了腦袋“一來,以我當下的道行,我確乎不是那設陣人的對手;二來,同那塊辛金與乙木一樣,二殿下與那個瓦匠,未必就知道這塊己土的作用。”
“他們極有可能是單純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我們即便是找上前去,也未必能套出多少有用的信息,倒不如省些力氣,為日后之事多做些打算。”
離云遲道,話畢又背著手恢復了一派老神在在,墨綰煙聞言面露遲疑“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
“但小云遲,你怎么確定二哥與那個小瓦匠一定是被人利用了的”
“先前那辛金乙木看著還與尋常金飾、木柴無甚太大的異處,可這己土塑成的假瓦怎么看都跟宮中平常用的瓦片大不一樣吧”
“的確大不一樣,所以我才說他們倆根本就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東西。”小道童微微頷首,邊說邊小心掀開掌中布包上的一角,露出小半塊的瓦來。
“樂綰姐姐,您仔細瞧瞧,這是塊底瓦,倘若按照正常房頂修葺的順序,上面少說還得蓋上三兩層的面瓦,與粘合瓦面用的土漿,而這假瓦本為己土陰干所塑,壓根兒就承不得重,若它當真被人砌上了房頂,不出一月,便得崩成一地土渣。”
“底瓦一崩,上面壓著的面瓦自然也要跟著崩,一個不慎,還會崩掉整片的房角。”
“屆時縱使是陣法不成,崩碎的房檐也能壞一壞皇城內的氣場,加之這瓦若真砌上了房頂,反而更不易為人察覺,如此一想,假若我是那瓦匠,假若我當真是受人指使,我定然是會將這瓦片當做尋常底瓦,砌進房檐里的。”
“但就算是這樣,這理也還是說不通的呀。”小公主眨眼,“若那瓦匠明知道這是塊受不得重的次瓦,大可直接將它同余下的廢料一齊扔出宮去。”
“何必要花這么多的心思、費那樣多的力氣,非要把它用巧勁兒卡在修好的房頂上呢”
“樂綰姐姐,您別急嘛,我這不是還沒說完”離云遲笑笑,應聲又將那假瓦雕花的一面翻到了兩人眼前,抬手指了指其上稍顯繁復詭奇的線條。
“樂綰姐姐,良王叔叔,實不相瞞,這上面雕著的原本是道聚煞符箓,但你們好生看看,這些扭曲的線條一打眼瞄過去,看著像是什么”
“這花紋”墨綰煙蹙眉,聽罷當真俯身細細瞅了那瓦面一番,繼而猶疑不定地試探性開了口,“看著有點像是梵文”
“猛一眼看上去,像是佛家的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墨書淮蹙眉,“細看才能發現好似不是那么回事,但除了對梵文頗有研究之人,一般人應該分不出來。”
“對,一眼掃過去就是六字大明咒。”離云遲點頭,“樂綰姐姐,天竺等國與乾平相去不下萬里,我朝境內留存著的梵文書籍也不算多。”“是以,縱然二殿下再是博聞強識,遍閱天下藏書,也未必能識清每一道梵文。”
“我猜,那設陣人大約就是抓準了這一點,故意將符箓斜著扭成了這副樣子,哄騙殿下說這不過是塊刻了六字大明咒的消災凈業瓦,由是再讓他想法子將這瓦片塞到位于皇城正中的乾陽殿上名為消災,實則布兇陣。”
“這樣一來,那設陣人提出的這幾個要求,在二殿下眼中便實數是舉手之勞了。”重新包好了手中瓦片的小道童目色平靜。
“扔個金墜、添根木柴,在皇城大殿的房頂上安一塊無關緊要的吉祥瓦,用這樣簡單的條件,去換一雙健康如常人般的腿樂綰姐姐,良王叔叔,假如你們是二殿下,你們會不會覺得這交易很值”ahrefquottartquotbnkquot
“何止是值,那簡直是值大發了。”墨書淮斂眸輕嗤,“老二與我同歲,若我沒記錯的話,他那腿在我八歲那年就不怎么好用了,算到如今,少說也得有個快二十年了。”
“被困在輪椅上的二十年這日子,想想便讓人不由自主地發狂發癲。”
“呵,好狠毒的心思。”小公主閉目,“這不是專往人痛處戳刀子嗎怪不得二哥他罷了。”
雖說這會子她對墨書禮頗有兩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思,可她究竟是沒那個立場與資格去指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