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想湊那個熱鬧,但其中那名中年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實在太過耳熟,令他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瞬。
這一瞬過去,那交談聲已無限逼近了老廟,他不得不小心地躲去了那巨大的佛龕后。
“哈哈,祝管事,勞煩您多跑這一趟——京中人多眼雜,恐落了他人口實,還請管事見諒。”那中年男子的聲線內堆滿了笑,這音色讓盧子修禁不住深深蹙了眉。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人的嗓音,與他上午才見過的禮部尚書,像足了十成。
難道……真是尚書大人?
盧子修心下起了鼓,他扒著佛龕,小心萬般地略略探了頭。
但那彌陀塑像實在太過高大,遮掩了他的同時也遮擋去了他大半的視線,從這角度向外望去,他只能看見說話人的一片深色衣角,全然看不清他的容貌。
“晁大人過慮了,大人行事謹慎,老朽怎會因此而怪罪大人?”那被人稱作“祝管事”的老漢開口,音調蒼老沙啞,帶著股說不出的刻薄之意。
晁?晁大人?
藏在佛龕后的青年瞪大了眼,若他沒記錯的話,禮部尚書便是姓晁。
還真是尚書大人不成?
盧子修眸底泛出了淺淺的惑意,他屏住了呼吸,繼續向外探了探頭。
“大人送來的東西,侯爺已經細細閱覽過了,他對那東西很是滿意。”祝管事道,一面從衣袖中摸出只半尺來寬的布包,衣衫摩擦窸窣聲入耳,盧子修眼中的疑惑之意更甚。
“晁大人,您此事辦得不錯。”祝管事說著打開了布包,取出一沓大額銀票,塞入男人手中,“這是我們侯爺給您的辛苦費,待事成之后,侯府另有重謝。”
“祝管事,這可使不得。”那中年男人連連擺手,口中不斷推辭,“能為侯爺做事,是晁某的榮幸,怎可討要賞錢?”
“安心拿著吧,晁大人,侯爺說了,總不能叫您白干活。”那管事勸慰,“再說,也沒多少銀子,區區八千兩白銀,這點錢,侯府還不放在心上。”
“啊、這,這……那好吧,”那人躊躇一番,到底樂顛顛地收了那八千兩的銀票,“如此,晁某便厚著臉皮收下了。”
這……這不是私相授受嗎?!
侯府與尚書大人?!
盧子修瞠目結舌,看著那兩人的動作,心底翻起一波又一波的駭浪驚濤。
震驚與激動之中他手下不慎用了力,佛龕上本就斑駁脫落的金漆立時撲簌墜地,發出一陣異樣的聲響。
“誰?誰在那里!”這動靜立時引來了那兩人的注意,中年男子回頭的剎那,盧子修瞅清了他的正臉,那不是旁人,正是晁陵。
青年書生心頭的驚詫之意已不能用言語表達,種種情緒沖上頭顱,他慌不擇路,轉身順著離他最近的小門狂奔而出,幾息便跑出了數丈不止。
奔跑時那枚拴在他腰間的岫玉松脫墜了地,而他對此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