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燃起希望,很快又希望破裂,馮仲臉上神情的起落變換同樣沒能逃過項康的眼睛,便又低聲問道:“怎么?大兄,難道那個新來的縣令油鹽不進,不收別人的好處?”
“不是不收別人的好處。”馮仲搖頭,低聲說道:“愚兄和那個新來的縣令雖然沒打過交道,可也沒說什么他不收誰的東西,想來應該不是那種無法打交道的人。”
項康運思極快,聽到這話只稍一思索,馬上又說道:“既然如此,難道是大兄的手頭不方便,擔心拿不出足夠讓那個縣令動心的東西?”
“賢弟果然是聰明過人,一猜便中。”馮仲由衷的贊了一句,然后才低聲說道:“不瞞賢弟,我這個亭長雖然看上去威風,除了每個月有祿米每年有縣里節余的錢糧可分,偶爾還能拿點其他好處,但背底下的開支也不小,除了養家糊口禮尚往來,還得養一幫門客讓他們替我辦差,和鄉里縣里打交道更是少不了花錢用錢,手里就算有點積蓄也不多,就算全拿出來,恐怕也打動不了那個縣令。”
滿肚子壞水餿主意的項康這次終于沒話說了——窮得叮當亂響,項康在錢財方面就算想幫馮仲也是愛莫能助。不過還好,現代人在溜須拍馬和阿諛奉承這方面的經驗和理論十分豐厚,稍微盤算了一下后,項康又問道:“那么大兄,你可聽說那個新縣令有什么特別的喜好?就是他特別喜歡什么?”
“特別喜歡什么?”馮仲回憶了半晌,才遲疑著說道:“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他好象對吃食比較挑剔,城里幾家酒肆的庖廚,都被他叫去做過菜,鄉里打到什么好點的野味,都喜歡給他送去。”
“對吃食比較挑剔?”項康有些茫然了,又問道:“那其他的呢?他還有沒有其他的喜好?”
“好象,還有點喜歡擺排場。”馮仲回憶了半晌才想起這點,又說道:“多謝賢弟指點,我會盡快想辦法仔細打聽的,打聽到了消息,我再請賢弟你來商量。”
項康點頭答應的時候,正好馮仲的老婆畏畏縮縮的走了進來,一邊小心翼翼的向項家眾兄弟行禮,一邊招呼門客去幫忙抬飯拿菜,馮仲慌忙安排幾個門客去給老婆幫忙,項康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等待上飯。
馮仲夫妻確實有些在刻意討好項家兄弟,款待項家兄弟的菜肴除了在淮河流域比較容易弄到的魚和蚌外,還有價格不算便宜的肉脯和肥肉加小米煮成的黍臛,另外還搬來了兩壇從縣里買來的米酒。結果見到這樣的飯菜,項家兄弟個個兩眼放光自不用說,常年在馮仲家里混飯吃的馮家門客也是個個面露狂喜,馮仲才剛招呼眾人用飯,項家兄弟和眾門客就象餓狼一樣的撲到了案幾上,甩開了腮幫子胡嚼海咽,吃得連酒都忘記了喝。
只有項康沒忘了和馮仲交杯換盞,互相敬酒,原因一是項康沒忘了禮節風度,二是這個時代的飯菜很不對項康的胃口——魚和蚌都是用白水煮了,蘸著黑糊糊帶有怪味的醬吃,所謂的肉脯則是風干肉,同樣是白水煮了蘸醬吃,所謂的黍臛更是拿切成塊的豬肥肉直接煮吃,沒鹽沒胡椒吃在嘴里要多膩有多膩,在二十一世紀時已經養刁了嘴的項康當然吃不慣這樣的東西。
這里必須表揚馮仲一句,不知不覺間覺得項康這人其實挺容易親近后,馮仲居然還注意到了項康對自家的飯菜似乎有些不滿意,主動問道:“賢弟,怎么?你好象不喜歡這些菜?有什么想吃的?要不要愚兄叫你丘嫂重新做點菜?”
“不必勞煩丘嫂了。”項康搖頭,說道:“不是不喜歡這些菜,只是胃口不太好。”
“那要不要吃點炙肉(烤肉)?”馮仲又主動說道:“我記得家里應該還有些豬肉,叫你丘嫂切了,給你烤著吃?”
項康有些動心,不過考慮到這個時代的可怕調料,還有不能過于挑剔失去禮數,項康還是搖了搖頭,正想謝絕,突然又心中一動,忙抬頭問道:“馮大兄,你家里有沒有干荷葉?”
“有。”馮仲點頭,又說道:“賢弟是不是要包些菜帶回去給兩位項媼?愚兄這就叫你丘嫂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