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全無尊嚴嗎?你就沒有風骨嗎?你就不知道身為朝臣最該做的事情是什么嗎?”
棗祗痛心疾首的連續三問。
程昱卻沒有受到絲毫的觸動。
“棗部堂,你出身士族,從小就有人為你揚名,二十多歲,袁紹和袁術就都想得到你,你慧眼識英雄,選擇了太上皇跟隨,你一路順暢,沒有任何波折。
你勸課農桑,百姓都記得你的功績,可是我呢?我只是普通豪強出身,為人所輕,四十四歲才得到了太上皇的青睞,被他所辟召,踏上仕途,你可知道,那四十四年我是怎么過來的?”
程昱反問棗祗,棗祗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樣的問題現在是沒有了,但是不久以前,這樣的規則已然通行于世,是太上皇郭鵬殺了幾萬人才得以變革的規章制度。
程昱這樣的出身在前漢,最多也只能做個吏,斷然做不成官。
“這就是你甘為人手中刀的原因?”
棗祗還是不能理解。
“這還不夠嗎?知遇之恩,幫我改變命途,讓我東阿程氏一躍而上成為士族,這還不夠嗎?”
程昱長嘆一聲:“現在雖然沒什么意義了,但是我能走到今日,又如何不是太上皇的恩德呢?舍棄此身,做他手中刀,又有什么不可以?你們這些順暢做官的高門子弟又如何能懂我?”
棗祗咽了口唾沫,只覺得莫名的心虛,但是卻又不愿承認程昱的內心。
“盡管如此,你……你就不擔心你的家人嗎?你不擔心你的兒子嗎?”
“不擔心。”
程昱搖了搖頭,開口道:“我一點都不擔心,我為什么要擔心?我若擔心,你們還會怕我嗎?我只有不擔心,才不會擔心。”
棗祗無言以對,但并不服。
“以除卻貪腐為名,行排斥異己之實,這樣的事情,可以嗎?”
程昱冷笑一聲。
“以天下大義為名,行謀取私利之實,這樣的事情,可以嗎?”
棗祗一驚。
“我沒有!”
“他們有!”
程昱一伸手指向了前方那些被押走的官員的背影:“做著卑鄙的事情,卻還想要占據大義名分,這才是最大的無恥!如此無恥之人,正適合程某這樣的老賊用卑鄙的手段來對付!”
棗祗呼吸一滯,竟不知道該用什么典故來反駁程昱。
可他依舊不認為自己是錯的。
“縱有無恥之徒混跡其中,我本心不改!程仲德,你若能找到我絲毫違法亂紀之舉,我當場自盡!絕無二話!”
“除你之外,怕是沒有其他人敢這樣說了吧?”
程昱冷笑:“棗部堂,一群滿懷私心之人,縱使有大義名分,難道可以真正做大事嗎?他們只是為了一己私利罷了,重農抑商四個字,在你眼里是大義,在他們眼里,就是利益!
你以為你是用他們做刀,可在他們眼里,你才是那把刀啊,棗部堂,你說程某是人手中刀,程某知道,程某心甘情愿,可你卻不知道你也是旁人手中刀,難道你還覺得你是執刀人嗎?”
程昱一番話如平地里一聲炸雷,在棗祗耳邊炸響。
棗祗呆立當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腦袋一片空白。
“程某若是你,就該自請乞骸骨,自此告別官場,以防晚節不保,你清廉一生,還是少做蠢事,免得身敗名裂還不自知。”
程昱憐憫的看了一眼棗祗,搖了搖頭,手持法刀離開了民政部官署,留下呆立當場的棗祗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諸葛瑾從官衙內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