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人,走牛馬,能過小推車,不會因為下雨或者刮風就釀成搞笑劇目。
城池之間有大量通行需求的大路是要更加專業的筑路隊伍用更專業的手法夯實地基,再用專門復合材料筑路的,工序十分繁瑣。
而這種鄉間小路就沒有如此大的通行需求,簡單的夯實土路就能滿足日常需求。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漢中地方官府沒有尸位素餐,而是真正把朝廷的要求落實到村莊之內的。
郭鵬前往抵達雍州和涼州的部分縣鄉,會發現一些村莊沒有夯實土路,還是那種泥濘不堪的爛路,非常典型的官員瀆職。
漢中郡則沒有。
抬眼望去,四周除了成熟的耕地之外,還有坐落在耕地周邊錯落有致的農家小屋,雖然一樣低矮,卻并不顯得破敗,裝飾簡單,卻并不顯得困頓不堪。
郭鵬記憶中,四十多年前譙縣的鄉野小路周邊能看到的景象并非如此。
更早的事情他記不清了,至今他能想起的最早的記憶是六歲的時候,郭單曾經為了做形象工程迎接國相檢查而帶著他一起下鄉搞操作。
于是讓他親眼見到了那個時代最真實的農村。
那時,他入目所見的是那些破敗的幾乎風一吹就能倒下的茅草屋,還有簡單的茅草裝點的破門,關起來和沒關起來區別不大。
打開門,屋子里黑黢黢的,沒有光線,農家屋子普遍采光不好,當然他們也根本不懂什么采光,不懂什么坐北朝南的建筑藝術。
建筑藝術屬于權貴,不屬于農民。
破敗茅草屋的門口站著衣衫襤褸或者壓根兒沒有褲子只用破布裹一下的男性農家人。
男人沒有衣服,光著膀子好歹還能站在外頭,女人們更慘,干脆因為沒有衣服或者沒有褲子,只能呆在黑黢黢的家里不敢出來。
那年頭能在外頭走路的農家女人都算是稍微有一點點家底的中農家庭。
也只有中農以上的農戶在逢年過節的時候,還有點小錢能進城扯一段布給自己做一件衣裳或者一條褲子,算是過新年了。
真正赤貧的農家全家上下能湊齊一套外出的行頭都很不容易。
一件衣服或者一條褲子全家人輪流穿,還要緊著家里的壯勞力穿,女人則盡量不穿,不露面,活的還不如一只老鼠——老鼠還敢過街呢。
家里要是有女孩子,那更是整天整天的呆在家里不讓出來,一年到頭也不知道能穿上衣服出門幾次。
郭鵬下鄉的時候,有車架隨行,那些沒衣服穿不能出門的孩子就趴在窗戶口露出一個頭,用渴望的眼神看著衣著光鮮的他。
那眼神郭鵬至今為止都忘不掉,每每想起,都覺得心中刺痛。
就算是能穿衣服在外面走著的人,大部分也是眼神呆滯的。
看著穿著厚實且相對華麗的衣服的他,還有他所乘坐的車架,眼里是一種想要羨慕卻又不敢羨慕的復雜情感。
他們往往遠遠地看幾眼,等車架近了,便做賊似的慢慢把頭低下,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等車駕過去了才敢偏過頭繼續看幾眼車架,然后小聲的交談幾句,頭仍是低著的,腰背仿佛永遠也挺不直。
農人們連正大光明的看他幾眼都不敢,生怕惹了車架上的他不開心,從而賞他們幾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