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太貴?
君太輕?
黎庶太凄涼?
這番話闖入郭瑾的腦袋里,讓郭瑾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
好一會兒,郭鵬都沒有再說話,郭瑾也沒有問話。
他太震撼了,需要時間去反應。
郭鵬給了他一點時間。
早春的微風帶著些許的寒意吹過了這片原野,拂在父子兩人的面龐上,留下了一絲清涼的觸感。
郭瑾眨了眨眼睛,看著郭鵬。
郭鵬適時的開口了。
“為父為什么要殺臧洪?為什么要殺荀彧?因為在封邦建國以前,為父也是民,與他們一樣,彼此協作,封邦建國以后,為父是君,為父不再是民了,君是民的敵人,黎庶才是君的朋友。”
將一只手搭在了郭瑾的肩上,郭鵬緩緩說道:“面對數十萬的民,君是弱勢的,因為君只有一人,而民,有數十萬,君為了治國,不得不把權力分給民,民掌握了權力,人數又多,誰強?誰弱?
但是天無絕人之路,君亦有生機,因為除了民之外,還有黎庶,民為了獨霸做官的資格,上欺君,下壓黎庶,同時得罪了君和黎庶,對于君和黎庶來說,民是共同的敵人,君有大義,黎庶有大力,二者合一,就能打敗民。”
這番話說的郭瑾忽然有些激動。
仿佛從一片混沌之中撥云見日了一般。
他激動的發問。
“父親,君與黎庶,二者如何合一?”
“……”
這一次,換作郭鵬沉默了。
“父親?”
見郭鵬好一會兒不說話,郭瑾疑惑的追問。
在郭瑾的追問之下,郭鵬忽然說出了一句讓郭瑾又驚又疑的話。
“阿瑾,在為父內心深處,是不喜歡一家一姓之天下的,但是為父沒辦法。”
“父親……”
“知道為什么嗎?”
郭鵬把目光從郭瑾臉上移開,移向了郭瑾暫時看不到的遠方。
“因為不是每個君都能清楚明白的意識到自己是君,不是每個君都能清楚明白的意識到自己的盟友是黎庶,而不是民。”
“父親,這是什么意思?”
“阿瑾,你的老師是什么人?”
郭鵬詢問道。
“蔡公,還有學宮內的老師們,他們……”
郭瑾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驚訝的說道:“他們都是民!”
“不止他們是民,你所學的,也都是民的學識,而不是君的學識,君的學識傳承比民的學識傳承更難,只能口耳相傳,一旦有任何的差錯,君學就會斷絕,君就徒有其表,內里,變成了民。”
郭鵬搖了搖頭,嘆息道:“身為君,不去做君該做的事情,卻沉醉在了民編造出的謊言里,要做圣君,做仁君,不去限制打壓民,反而放縱民用本屬于君的權力奪了黎庶的稅收和土地,君卻不知道,或是知道了,卻無能為力。
大量黎庶流離失所,國庫卻空空如也,拿不出錢賑濟,拿不出錢安頓,最終逼的黎庶無路可走,只要有一個人帶頭,剩下的人就會跟隨他揭竿而起,天下大亂之間,民搖身一變成了新朝新貴,君卻死無葬身之地,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難道還少嗎?”
郭瑾的面色越來越驚異。
“這就是一家一姓之天下的弊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