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遵旨。”
說完,郭鵬又看了看糜貞,糜貞依然不肯把頭轉過來,郭鵬微微嘆息,便站起了身子。
“你多休息,多吃點東西,改日我再來看你。”
說完,郭鵬懷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糜貞的寢宮。
說是常去看她,從三月初到四月底,郭鵬也就去了一次。
糜貞還是躺在床上,比上次更瘦了,完全看不出當年豐腴美人的模樣,精神也完全不好。
郭鵬很生氣,責問太醫院里的御醫。
御醫戰戰兢兢,說他將竭盡全力。
除此之外,郭鵬也再沒有去看過糜貞。
原因無他,壓抑,素琴殿里過于壓抑。
他的壓力已經非常沉重,平日里的壓力已經非常大。
與群臣一日百戰,為了權力勾心斗角喪盡天良,有些時候他都覺得自己不像是個人,而像是一臺權力機器,機械式的為了保護權力而不斷地行使權力。
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泡在權力的臭水溝里一樣喘不過氣來。
他去后宮只是為了放松,消遣,釋放壓力,讓他沉重的心情得到稍微的舒緩,稍微能喘口氣,如此才能繼續前進。
每日見到的都是人間丑惡,見到的都是貪婪和諷刺,和這個天下最優秀最聰明的一群人過招,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要的是休閑,是放松,而不是去增加心理壓力。
他根本不不能忍受休閑的地方還出現這種壓抑沉重的感覺。
所以對于素琴殿,他避之不及,甚至不允許身邊人提起,一提起就要發怒。
而糜貞也終究沒有什么起色。
四月二十八的午后,郭鵬正在和龐統還有其他四名南書房侍讀商議大運河的修建事宜的時候,蘇遠慌慌張張的從外面跑進來,滿臉凄惶的跪在了郭鵬的面前。
“陛下!糜貴人她……薨了。”
龐統等五名南書房侍讀聞言大驚失色,連忙跪下,不敢言語。
郭鵬心里一突,先是驚訝,然后是疑惑,接著,一種難以名狀的難受的感覺在心底里蔓延開來,耳朵邊上嗡嗡作響,腦袋里一片空白。
怎么會呢?
御醫明明說糜貞沒什么大病,怎么會呢?
腦袋空白許久,他忽然產生了如此的疑問。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強行穩住情緒。
這里有外臣。
“去素琴殿。”
郭鵬站起身子朝外走去,蘇遠趕快爬起來跟上,龐統等五名南書房侍讀趴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
等郭鵬抵達素琴殿糜貞居所的時候,耳畔只能聽到一陣哭聲,除此之外什么多余的雜音也沒有。
一眼望去,素琴殿里的內侍、宮女都跪在了地上,不管真心還是假意,至少都跪在地上低頭含胸,似是啜泣似是嘆息。
左手邊,有兩個小宮女抱在一起抹眼淚。
右手邊,一個內侍跪在地上低著頭,一滴一滴的眼淚往地上掉,淚滴清晰可見。
郭鵬只覺得自己每走一步,都越來越艱難,步履越來越沉重,呼吸也越來越粗重,越來越難以接近糜貞的寢殿。
“陛下。”
蘇遠看到郭鵬的身體有些搖擺,連忙上前扶住了郭鵬。
郭鵬穩了穩心神,任由蘇遠攙扶著他,一步一步越過哭泣的內侍和宮娥,走向糜貞的寢殿。
寢殿內,濃郁的藥味比起上次來的時候更加明顯一些,似乎糜貞的寢殿里很久沒有其它的味道了。
郭鵬慢慢往里面走,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猶然蓋著錦被、像是安靜的睡過去了的糜貞。
只是真的已經看不出生的氣息了。
二十年血火生涯,見慣生死,郭鵬非常明白活人和死人之間的區別,盡管他完全不懂醫術。
華佗和兩名御醫跪在糜貞的床邊瑟瑟發抖,似乎擔心郭鵬回應這件事情追責,甚至殺掉他們泄憤。
貼身伺候糜貞的那個小宮女則跪在一旁掉眼淚,不知道是為了糜貞而掉眼淚,還是為了她不確定的未來而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