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女也是。”李樞駐馬相顧,語調悠遠。“待見到你父,替我轉贈一言……就說天下紛紛,如我這等廢人愿賭服輸,自甘游蕩江湖,倒也沒什么可計較的。但像他那種才智之士,居于廟堂之中,若不能好生輔佐明君,使天下重新安定,將來怕是要被天下人瞧不起的。”
女巡檢點了點頭,依然沒有什么失措改容之態。
可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塵埃落定之時,忽然又有人開口了:
“李先生稍待!”
眾人循聲望去,赫然是那個被所有人忽略掉的潰兵軍漢,此時居然牽著兩匹馬走了過來。“這兩匹馬,我恐怕受不下,請先生和徐大郎拿走吧!”
雄伯南當即作色,徐大郎也難得訕訕。
倒是李樞,依然面不改色:“好漢是因為軍國事怨恨起我了嗎?”
“沒有這回事。”張行直接牽馬從女巡檢身側走過,來到李樞跟前,言語從容。“軍國大事,風云變幻,真要怨,可怨的人太多了,我有什么可怨閣下的呢?再說了,萬事萬物以人為本,閣下明顯比那楊慎更懂這個道理……”
“好一個以人為本!”聞得此言,這李樞忍不住在馬上仰天長嘆,聲震于野。“連一個中壘軍的正卒都知道這個道理,可嘆多少關隴王公貴族,志大才疏,渾然不覺!明明幾十年前還氣吞萬里如虎!”
“可要是不怨,為何要還馬?”雄伯南聞言愈發焦躁,忍不住插嘴。
“我是活人,當然可以不怨。”張行回頭看了眼樹下,平靜對上此人。“但我那伙伴,生前就是個魯直的混蛋性子,如今又死了,也不好悔改學習的,心里怕是要怨的……我是怕他不愿意坐李先生給的馬。”
李樞連連搖頭,復又點了點頭,直接打馬縱去。
雄伯南也一時氣急,卻只是甩了一馬鞭,然后匆匆尾隨而去。
還是徐大郎,忍不住低頭笑對:“你這軍漢何必不識好歹……這自是我徐家的馬,你兄弟怨李先生倒也罷了,不會怨我的吧?”
“徐大郎。”張行撒手放下韁繩,認真拱手。“謝你好意……也送你一句話,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你如此材資,為何要因為自己豪強之身屢屢自輕自賤呢?時間長了,假的怕也成真的了……便是無奈投身江湖草莽,也該自愛一些。”
說著,直接空手轉身回去了。
徐大郎怔怔看著這名萍水相逢的軍漢背影,似乎是想說些什么,一直到對方回到樹底坐下,才干笑了一聲,扭頭打馬引眾而去。
須臾片刻,一群江湖豪杰便走的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眾錦衣騎士和一個臟兮兮的軍漢,外加一具尸首而已。
當然,還有半河瑟瑟,半河紅。
PS:感謝書友有生皆苦的打賞,這是本書第22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