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經雨水浸泡的紅木門在縱橫面前緩緩閉合,他走出圍廊,跪在春雨之下,用力叩了幾個響頭,大喊一聲“師父的恩義,縱橫一生一世也報答不了,請您多多保重。”之后毅然轉身,往自己屋去了,趕去收拾行囊。
雷闖坐在屋子里,臉頰兩側各淌下一行淚水,他如此急著放縱橫離開,就是不想對方看到自己老淚縱橫的模樣。打縱橫被他選中,帶到山上,將近二十年過去了,親眼看著縱橫長大,看著他成才,看著毛蟲化作彩蝶,這份成就感,依賴感,無法用語言形容出來。
然而,孩子大了終究留不住的,自己已達高齡,縱橫這一走,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最后一面。
雷闖傷心不已,他一輩子無妻無子,把唯一的徒弟雷縱橫當成親生兒子對待,對方也確實沒有讓他失望,不僅性格溫和順從,而且謙卑有禮,對身邊的每個人都是春風細雨一般,是個不出世的好人,卻也因此承受著痛苦,經歷了情節。
雷縱橫要走,他心中的舍不得無法用言語表達,卻最終不能說出口,他不能用繩子綁住雄鷹的翅膀,將它永遠的捆縛在身邊,如果那樣做的話,就太殘忍了。
“哎,一切都是命數,只是傻孩子,情這杯苦酒,你越是想要忘記,只怕越是記得深刻,時刻活在回憶地拷打之下,永生永世都得不到解脫了”殿內火燈忽的熄滅,雷闖棲身在黑寂的屋子里,想到縱橫即將離開自己,心中苦澀,卻也是兀自忍耐。
金谷一開化春雷,萬里縱橫踏歌行。開皇三十一年三月二十四日,碧池峰少峰主雷縱橫入世修行
將時間倒回到三十天以前,在莫君如負氣而去以后,正在對劍的一對璧人極有默契地忽略了身邊傳來的異響,沉浸在這份溫柔的時光里無法自拔。
放眼九州大地,沒有任何一件事物能夠阻擋愛情的生長,冷宮月和邵白羽,這一對慣穿白衣的男女,這一對同樣冷冰冰的,喜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女,卻同時被對方身上與自己相似的氣質吸引了,如癡如醉,不惜拋棄一直以來的驕傲。
整整十八年了,邵白羽是冷宮月唯一一個主動接近了的男人,或許是因為印象中的那個影子,那個在南山月下同生死共患難的影子;或許是因為邵白羽身上有著與自己相似的東西;又或許只是無比簡單的被邵白羽身上的儒雅氣質、被他對宿命的不甘、對目標的執著的欣賞;總之一直以來,冷宮月對待邵白羽的方式都是特別的。
這特別的方式在沈飛逗留山上的時候有所壓抑,在他下山之后徹底爆發,冷宮月獨自進入后花園看望邵白羽,這情景就像是隔壁家的小妹妹驀然推開你家的房門,干柴遇到了烈火,燃燒出的火焰明亮而熾熱,是這個世界上最干凈和懵懂的,最沒有雜質的,最不求回報的只是純粹的互相吸引,互相喜歡僅此而已
當今正道第一人,正道的掌舵者,掌門真人李易之站屹立雪松樹梢俯瞰而下,端詳良久,深深嘆息;翹著二郎腿,慵懶肆意地師弟云烈不禁笑道“看夠了人家小青年爾儂我儂,你這老家伙在暗地里偷窺,真是為老不尊”
“胡說八道”一向以波瀾不驚著稱的掌門真人,被師弟這樣調侃難免動怒“自古紅顏多禍水,沈飛下山之前被宮月從背后刺了一劍,傷口想必是痛的,他日回山,若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和宮月終成眷屬,怕會受不了了。”
“我覺得你擔心他們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完全是在杞人憂天。”
“總歸是不好的。”
“你難道就沒有注意誰和沈飛一起下山了”
看著師弟云烈臉上壞壞的笑容,掌門真人略一尋思,明了了他的意思“感情的事情,果然還是你懂得多。”
“你這個和蜀山劍派私定終身的家伙,自然對兒女私情關注的少一些。”云師叔和自己的師兄說話毫無顧忌,口無遮攔。
“不過,紅顏總歸是禍水,宮月的性情,我還是有些擔心”
“好啦,好啦,你這個冥頑不化的老家伙,人家年輕人的事情,你跟著操什么心啊,多不多余,難道硬把他們拆散了不成嘛”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你啊,你啊,自從鐘離仙逝,就猶豫不決起來了呢。”看掌教面色瞬間變冷,云師叔馬上住口“走吧在這里站著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