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村的待遇來看,人國的統治階層無疑是將羅剎族當成了妖怪,甚至是下等的牲畜可以自由地蓄養和索取,但他自己不這樣認為,他認為自己是人,與身邊的凡人沒有任何區別的人
沈飛很惆悵,沈飛很蕭瑟,知道自己秘密的人越來越多,他真怕有一天自己傳道的偉業快要成功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人跳出來,向全天下的人宣布自己壓根不是他們的同類,而是羅剎族的遺民,那就真的前功盡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了。
他有些迷茫,他的目光鮮有的游離,心境鮮有的舉棋不定,來此之前,潮音寺主持普德大師曾向他揭露到目前為止佛宗一直沒有強勢狙擊他的真相,那是個可怕的秘密,照此推算,或許此時回山去還不算晚,也算有理由在,不會引起師父的不滿。難以想象有朝一日,眼看著傳道偉業即將成功的時候,眼看著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有所收獲,卻忽然之間被知情者揭開傷疤,打回原形,一定會傷心透頂的吧。
沈飛鮮有的迷茫,鮮有的矛盾,羅剎族的身份一直是他不愿意提起的傷心往事,沈飛不愿意提及羅剎兩個字,因為一旦提及,就會想起黑夜之下圣城坍塌,族人慘死的景況
“沈飛哥哥,你沒事吧。”敏感的納蘭若雪從沈飛身體細微的抖動中感受到了他的不對勁嗎,極為貼心地攥緊了他的手“沈飛哥哥,你知道人家為什么那么喜歡你嗎”
“為什么”沈飛不知道她要說什么。
“因為沈飛哥哥你活在世上,是為了一個目標,一個終點,沒有強烈的得失心和你在一起久了,覺得你是個積極向上的人,一個永遠也打不倒的人,一個可以依靠的人。”納蘭若雪雙手摟緊了沈飛,目光迷離地望著天空,像是在回憶一段刻骨銘心的往事,娓娓道來“猶記得你救下人家的時候,當時你就像天神一樣出現在那個地方,明知道敵眾我寡,明知道實力相差懸殊,也毫不猶豫地把人家從炎天傾的魔爪中挽救了下來,甚至挽救了蜀山,成就一段佳話。
“此為弘法壇,建造的目的是為了辯善,據說佛祖初入人國境內的時候,引來土著教派的不滿,佛祖便勸說當時的國君建造了這座法壇,每日在法壇上與其他教派的法師辯法,屢屢辯得他人啞口無言,當時的君主深感意外,詢問佛祖為何如此博學,佛祖卻說并非是他博學,而是掌握了世間的真理,由此立于不敗之地。
后,佛宗在人國生根發芽,茁壯成長,其他教派生存的空間遭到大幅度的擠壓,能夠上到弘法壇與高僧辯法的異教教士越來越少了,到得今日,弘法壇儼然成為了佛宗高僧討論佛法的真諦,彼此辯善的地方,幾乎再沒有異教傳教士能夠上去說出一二了。”拓跋烈侃侃道來,看似無意,實則有心,沈飛下山傳道弘揚道法,弘法壇便是最好的地方。
沈飛目視前方,看那石質高臺斑斑駁駁,留刻著歲月的痕跡,兩間簡陋的木屋處在石臺最高處遙遙相對,如有實質的精深法理縈繞其上,千年之前的風起云涌、高談闊論猶在眼前。
傳道和武斗有著本質的區別,傳道是傳播一種思想,要讓他人認可我之教派,信奉我教派的教義,這就要求你所傳播的思想對于人國百姓具有吸引力;而武斗只是單純的武力壓制,實力強者勝出。
若僅僅是武斗,沈飛沒有任何勝算,人國高僧千萬,同輩的英杰他都未必是對手更何況是前輩高人;但是傳道則有勝算,畢竟思想有優劣之分,有高下之別。而佛宗以思想控制人國百姓,面對自己的挑戰,一定不會放棄思想的爭斗純用武力壓制,如果他們這樣做了,會顯出畏懼。
高高在上,如同天險,沈飛眼前出現了兩位法義精深的大師分別端坐高臺一端,辯論人間真理的盛況。土石離地而起,高聳入云,木臺居于最高處,稍有不慎便可能墜落深淵,坐在上面的法師要承受心理和身體上的雙重壓力,迎接萬千觀眾的目光,只有法義最精深的人才能夠贏到最后。
“這里便是我一直期待的地方。”沈飛忍不住觸摸古老的高臺,竟然在那滿是斑駁的石塊中感受到了溫暖,心中一凜,正想細細查看,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從高處傳來“經文上說一佛一如來,一心一乘一真法界。我佛宗之人從信仰佛祖那一刻開始,便再不會有第二個想法,所作所為,只為了得到佛祖的垂青,獲得心靈的慰藉,洗清前世的孽債。
由此,將我佛宗比喻為“一”再合適不過了,所謂一心一乘,一真法界,信仰真佛如來。”
驀然聽到人聲,沈飛大感意外,剛剛走過來的時候,他仔細地觀察過此間,并沒有發現人類的蹤影,而對方居然無聲無息地存在于那里,可見是個潛行能力極強的高手。
片刻的震驚后,沈飛穩住了心中的慌亂,沒有急著抬頭四處尋找人影,而是露出淡淡的笑容,不慌不忙地道“道經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若將佛宗形容為一,那便是道經里敘述的初始階段而已,或者可以說是最原始的狀態,最野蠻的狀態。”一邊說著,一邊釋放出仙罡,等到找尋出對方的蹤影之后,沈飛慢慢抬起頭,直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