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機床企業是近年來才開始研制高精度機床的,技術上與國外有著很大的落差。因為存在落差,所以國內的用戶就不愿意使用國產高精度機床,而這又使中國機床企業難以獲得積累經驗的機會。
這一次科工委下決心搞“04項目”,一邊從西方國家進口高精度機床,一邊支持國內企業研制同類產品,并且拿出了充足的資金用于試錯,魄力不可謂不大。但正如關墉所說,差距不是一兩天就能夠彌補過來的,中國機床企業要補的課實在是太多了。
難道就沒有辦法縮短這個時間嗎?
這是于曉惠這些天一直都在思考的問題。
她知道經驗的重要性,但她同時也相信,理論分析能夠彌補經驗的不足,能夠做到事半功倍。但是,理論應當從何入手呢?她隱隱約約地想了一些東西,但要具體去做的事情,卻又抓不住這些思想的碎片。她一遍又一遍地測量著拆開的機床,想從這些枯燥的數據中尋找靈感。
“于工,還在忙呢?”
一個聲音在于曉惠身邊響起。
于曉惠扭頭一看,見說話的是車間看大門的老師傅趙金泉。這是一位60來歲的老工人,據說是退休之后返聘回來的,被82廠安排在404車間做一些勤雜工作,晚上則負責在車間值班。
他成天笑咪咪的,對誰都特別客氣。于曉惠有許多次都讓他不要稱呼自己為“于工”,叫自己“小于”或者直呼其名即可。但趙金泉堅持說于曉惠和其他人一樣,都是有學問的人,理應被尊稱為“于工”的。
“趙師傅,我在這琢磨一下這臺鏜床。”于曉惠客氣地向趙金泉說道。
“這是咱們自己造的鏜床吧?我看和德國人造的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趙金泉湊上前來,用手摸著鏜床,感慨地說。
于曉惠嘆道:“看起來是差不了多少,可是實際做加工的時候,差別還是挺大的。博泰的鏜床,1000毫米深孔能夠保持2微米的精度,我們只能做到5微米,再往下就達不到了。”
她能夠這樣對趙金泉說話,是因為知道趙金泉也懂機床。平時大家在車間里做實驗的時候,趙金泉經常會過來看看熱鬧,說到具體某種機床的性能時,他還能評論一二,顯得對機床頗有一些了解的樣子。
聽到于曉惠的話,趙金泉說道:“于工,你也別太焦心了。咱們和德國相比,還是有些差距的。我記得原來咱們自己都造不了這種級別的深孔鏜床,外國人又不肯賣給咱們,我們82廠過去還搞過土設備來做深孔鏜呢。”
“是啊,可那是過去的事情了。”于曉惠說,“趙師傅,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們臨機集團這些年從國外進口了一大批設備,又自己搞了一些技術革新,很多方面和國外已經沒有什么差距了。
“就說這臺深孔鏜床,我們用了很多進口配件,自己生產的配件也基本達到了博泰原裝配件的水平。可同樣的東西,裝配起來就是不如人家的好,實在是讓人覺得難受啊。”
趙金泉問:“我看你這幾天天天都在車間里加班,有時候加到深夜才回去,就是在琢磨這件事情嗎?”
“是的。”于曉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