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太激進了吧?”周衡咂舌道。臨一機目前的人均工資只有150元,廠務會討論過,準備在財務狀況改善之后,把平均工資水平提高到250元左右。一個高級技工,工資大約能到500元就不錯了,唐子風上來就說每月發1000元特殊津貼,這得造成臨一機紅眼病大暴發吧?
唐子風說:“韓偉昌拿了5萬元的業務提成,銷售部的業務員們都眼紅了,嗷嗷叫地要去開拓新業務。黃麗婷承包東區商店,半年拿了5萬元的分紅,所以汪盈也不鬧了,跟打了雞血一樣和周益進一起開搬家公司,聽說累得腰都粗了兩圈。這就說明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如果不讓大家眼紅,大家就不會有動力,三兩個搪瓷缸子的獎勵,說出去都是個笑話。”
“20個人,每月1000元津貼,一年就是24萬,額度倒是不高。”周衡算了筆賬,心里踏實了一點。他預感到自己可能要被唐子風說服了,所以得先算算賬再說。
“這是第一步。我們先評選出這批‘大機工匠’,然后聲稱未來還要再評一批‘小機工匠’,津貼稍微低一點,名額也更多一點。”唐子風又說。
周衡的嘴角抽動了好幾次,但終于沒再挑名稱上的刺。這就是所謂溫水青蛙了,第一次聽唐子風說“大機”、“小機”的,周衡覺得無法忍受,但聽多了,好像也還行。
“你覺得,樹立了這些榜樣之后,大家就會有學技術的動力嗎?”周衡問。
唐子風搖頭說:“這當然不夠。剛才說的是獎勵,就是在大家鼻子前面掛的胡蘿卜。除了胡蘿卜之外,還要配合大棒政策,讓所有不愿意學技術的人,混不下去。”
“說說你的大棒政策。”周衡平靜地說。
“大棒政策也很簡單,那就是給每個工人重新考核定級,提出提升目標。一段時間內,非升即走。”唐子風牙癢癢地說道。
“非升即走”這個概念,是在新世紀才出現的,這是由知識分子發明出來,專門對付其他知識分子的陰招。不得不說,讀書人對付讀書人的確是夠狠的,這個詞在一段時間內幾乎是各高校“青椒”(也就是青年老師的意思)們的夢魘。
所謂“非升即走”,就是給你定一個目標,比如幾年內必須評上副教授,幾年內必須評上教授,達不到目標就滾蛋。
如果學術水平達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晉升,那么這個制度也不能算是太狠,畢竟學術團隊的管理還是需要有一些考核標準的。問題的關鍵在于,每個單位的晉升名額是有限的,你要做的不僅僅是與天斗、與地斗,還要與人斗。
比如說,你燃燒靈魂之力,一年寫出了50篇論文,已經遠遠超出教授的任職要求了,那么你就必定能夠晉升教授嗎?非也,你舉目望去,發現同年進單位的小張、小李已經寫出80篇論文了,于是你只有一口老血噴出。
所有實行非升即走政策的科研單位,都是在10個人中間只給2個晉升名額。要想晉升,你不光是做出多少成績就行,還必須成為這10個人中間的前2名。而有資格進入候選名單的,又有幾個是省油的燈。
要想避免“非升即走”,你必須在一干超級學霸中間脫穎而出。但其他的學霸又豈是好對付的,你努力,人家會更努力,最后就會進入一種叫做“囚徒悖論”的境界,每個人都拼到極限,比的就是誰死在最后。
在前一世,唐子風的朋友中就有正處于“非升即走”狀態的,唐子風每次見到他們的時候,都能體會到啥叫生無可戀。全國上下被這種政策逼瘋逼死的青年才俊,可真不是一個兩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