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他都沒正眼看蕭燕。在他眼中,對方是天元部族的罪人,再也不是之前那個需要他恭敬有加的公主。
蕭燕感受到了察拉罕對自己的蔑視,這讓她的心口疼得厲害。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怪對方。她只是有種無地自容、無臉見人,想要馬上離開的沖動。
蒙赤并沒有直接回答察拉罕的問題,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察拉罕路上的疑惑,他也有,眼下他們能探知的消息有限,他也不能憑空得出結論。
“我今天剛剛得到消息,趙氏公子去達旦王庭不過兩日,就離開達旦王庭轉道東北,看樣子,是要去契丹部了。”
蒙赤聲音低沉,“并且,達旦太子還帶著人馬,改換了裝束,隱蔽混在那個趙氏公子的隊伍里。”
天元王庭在達旦部有不少探子,雖然地位不高,無法與聞機密,但眼光不錯。
這個消息讓察拉罕心頭一驚,“趙寧行動這么快?達旦太子還跟他同行了?太子,他們莫不是已經察覺到,契丹部正在整軍備戰,彼此達成了什么協議?”
蒙赤搖搖頭,“如果真是這樣,達旦部就該立即調集兵馬,可他們并沒有這樣做。”
“但如果他們沒有達成協議,達旦太子怎么會跟趙寧一起東行?只有懷疑契丹部了,他們才會這樣做。”察拉罕尋思著。
蒙赤沒有繼續跟察拉罕說什么,看向蕭燕問道:“你在南朝多年,對他們比較了解,你覺得是怎么回事?”
他這時語氣柔和,語氣中透著關切、鼓勵,完全不是跟察拉罕相談時的公事公辦,感情真摯。
蕭燕本來沒打算插話,以她現在的尷尬身份,若是說出來的話不被人聽,那就是自取其辱。感受到蒙赤的兄弟情誼,她穩了穩心神,謹慎地開口:
“南朝內爭嚴重,所以常常會有一些,在外人看來匪夷所思、不可理喻的決策。我在燕平城敗露后,南朝面子上過不去,肯定要我們付出代價。
“這是他們讓大汗去賠罪的原因。
“我們一直沒有同意,他們就派雁門軍出關耀武揚威,做出跟其它部族密切往來的樣子,讓我們感受到壓力,逼迫我們就范。
“但就這件事來說,依我看來,就算最后大汗不南下,但只要我們付出的代價足夠,南朝就不會過于逼迫。
“南朝現在內爭十分嚴重,那些門第文官,是不愿將門挑起戰爭的。”
蒙赤點點頭,表示對蕭燕分析的認同,這讓后者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你的意思是說,趙寧跟達旦太子去契丹部,只是為了加強達旦部跟契丹部的關系?”
蕭燕的確就是這么認為的,“用草原部族制衡草原部族,不費南朝一兵一卒,這本就是南朝處理草原問題的國策。
“但趙寧這個人不容小覷,他有自己的主見,趙氏和雁門軍駐守邊地,對我們又很敵視,必會千方百計防備戰爭,他們或許還有的謀劃。
“趙寧秘密帶著達旦太子去契丹部,可能就是趙寧不滿足于,只是在草原做做樣子,他或許是要撮合達旦部跟契丹部結盟,共同限制我們。
“這樣一來,一旦我們有什么異動,有這兩個部族在前面擋著,雁門軍想做什么都很容易;
“若是我們沒有異動,達旦部跟契丹部結盟交好,對他們也沒有害處,達旦部便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蕭燕的話合情合理,既解釋了趙寧跟達旦太子的異動,也解釋了達旦王庭眼下沒有調集兵馬的事實,不僅蒙赤覺得對,察拉罕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若是真如公主所言,那趙寧這回可就犯了大錯,他想促成達旦部跟契丹部的同盟?用齊人的話說,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察拉罕終于正經看了蕭燕一眼。對方雖然犯了錯,但在大齊多年也不是在虛度光陰,就算沒了細作勢力,對天元王庭依然還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