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遠岱一口氣將不大的酒壇喝空了半壇,憋得滿臉通紅,差些一口氣沒上來就地身亡,好不容易喘勻了氣,他捶打著胸口無所謂的道:“我要不是有夫人需要陪著,早就結束這倒了八輩子血霉的一生了,哪里還會等到今天。”
說到這,他放下酒壇,瞥了周鞅一眼,“說吧,深夜登門,還帶著美酒,要我幫你做什么?”
周鞅也不藏著掖著,“黃兄文采斐然,周某最是敬佩不過,這回我還是要你幫我寫一篇‘討方檄文’。”
黃遠岱摸著臉上的胡渣,奇怪道:
“之前我就幫你寫過一次,事后被方家的人打斷了一條腿,現在走路還是跛的,要不然我也不會讓夫人夜里去買酒——我倒不是擔心另一條腿也被打斷,只要第三條腿還在,能讓夫人受用就行了。
“問題是寫了能有什么用,這鄆州城的輿論是被方家控制的,刺史不過是他家的應聲蟲,咱們的檄文根本擴散不出去。”
黃遠岱的夫人剛剛換了衣裳,打算從里間出來,聽到他的話,邁出來的腳立即縮了回去,臉紅的啐了一口,罵了句老不正經的臭流氓,就不打算再露面了。
說起被方家打斷的一條腿,黃遠岱依舊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周鞅卻倍覺愧疚,幾乎不能在對方面前抬起頭來,遂肅然道:“這回我們有貴人相助,成事的把握不小,事后黃兄有此功勞,也能借對方的力脫離苦海......”
對付方家這件事,趙寧本身就有自己的需求,并不完全是幫周鞅,所以雙方算是平等的合作關系。
“貴人?”黃遠岱打斷了周鞅的話,“多貴?”
“帝室之下第一貴。”
黃遠岱微微一怔,臉上很快有了笑容,“沒想到你跳了一趟河,竟然能結識晉陽趙氏的人,早知道我今天就搶在你前面去投水了。”
他沒有多問一句,將寫檄文的事答應了下來。周鞅松了口氣,拍開第二壇酒,跟黃遠岱好生對飲了一口。
有趙寧相助,要扳倒方家不難,難得是把這件事放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收獲讓萬民拍手叫好的效果,如此他才不僅僅是報私仇,而是除掉了一方惡霸與毒瘤,能有懲惡揚善匡扶正氣的作用。
因為這些年跟官府合力掌控了輿論,掌握了定義是非的權力,方家雖然做了許多惡事,強大的道路滿是血腥密布尸骸,但一向遮掩得很好,那些狀告方家想要像之前的周鞅一樣,抖出對方種種罪行的人,結果也都跟周鞅相同。
所以直到現在,方家在鄆州的名聲都不錯,很多人還膜拜他們由弱變強的過程,變著法兒的贊美他們的奮斗。
一品樓的青衣刀客,刑訊逼供方家的大小管事,掌握對方的種種罪證,只是擊垮方家名聲的基礎,如何將事實散播出去,快速引發百姓共鳴獲得萬民認同,就需要一篇擲地有聲的檄文。
兩軍交戰,一篇優秀檄文能頂十萬精兵,這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黃遠岱要新寫一片有力量的檄文,有必要去看看方家大小管事交代的那些事。周鞅跟他對飲完一口,就拉著對方出門,在小巷口匯合了青衣刀客,由對方帶著迅速出城,來到趙寧所在的樓船上。
剛剛完成一局左右手對弈、聽完扈紅練稟報的趙寧,看到跟在周鞅身后,一瘸一拐進門的黃遠岱,眼神微微有些異樣。
雙方見禮完,黃遠岱卻沒有坐下的意思,第一句話就是笑著開口要酒,而且強調了非美酒不可。周鞅略感不安,連忙向趙寧解釋,說黃遠岱雖然不修邊幅看著挺邋遢,嗜酒如命,但基本沒有喝醉的時候,辦事還是很牢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