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結束之前,趙寧能事事料敵于先,那是靠得前世經驗,如今國戰結束,他面對的就是全新局面,自身的先知能力不再管用,老謀深算就得靠黃遠岱。
——關于陳安之等人的身份,被趙玉潔與皇帝識破后,世家與皇帝的“談判”結果,以及皇帝可能的反應,黃遠岱有過多種可能性推測。
在趙寧和周鞅都把目光投向黃遠岱時,后者還在搖頭晃腦哼著自己的小曲,一副沉浸在美妙意境中不能自拔,也不想自拔的樣子。
趙寧早就了解黃遠岱的脾性,知道對方要是不把這一段哼唱完,是不會愿意停下來的,所以他并不在意,一邊安靜等待一邊自己思考朝堂可能的動向。
趙寧坐得住,周鞅可是忍不了,他兩步沖過去,惱火的一腳踹在黃遠岱肩膀上,直接給對方掀得四仰八叉,而后咬牙切齒喊咒語一樣喊道:
“老黃,還不醒來?!”
這一幕看得趙寧臉皮抽搐。
周鞅平日里最是克己守禮,一言一行莫不合乎規矩,但在面對黃遠岱的時候,可是向來不假辭色。
趙寧還見過兩人喝多酒時,一言不合當堂大打出手,張牙舞爪螃蟹一樣扭打在一起,互相撕衣服扯頭發噴對方唾沫,嘴里大罵污言穢語的場景。
而到了次日酒醒之后,兩人又是往常模樣,一個放浪不羈一個溫文爾雅,坐在一起相互唱和著給趙寧分析形勢、出謀劃策,和諧得不能更和諧。
有時候趙寧不禁略感慶幸的去想,還好兩人因為早年遭遇都沒了修為,若是兩個元神境乃至王極境這般斗毆,只怕是要把他的房子、府邸都給拆了。
黃遠岱爬起來坐好,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沒抱著酒葫蘆,所以比較清醒理智的原因,竟然沒去在意周鞅的觸犯,淡然的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鞋印灰塵:
“陛下的打算顯而易見,世家的災難同樣擺在陽光下。
“當初,有實力的那些個世家,派遣族中王極境去暗中襄助魏氏時,之所以沒有把族中官員、家眷調離燕平,一方面是因為這樣一來,無異于主動暴露自身;
“另一方面,則是他們誤判了皇帝心跡,以為事發之后,在隴右魏氏的牽制下,皇帝不敢大舉向這好幾個有實力的世家同時發難,只會跟他們‘談判’。
“所以他們的族人官員,乃至親友手足,都不會遭受劫難,也就沒必要離開燕平避禍。
“殊不知皇帝早就雄心勃發——不,應該說雄心膨脹,想要快刀斬亂麻,將解決世家隱患的事畢其功于一役,借此機會徹底決定皇朝大局。
“這才有了今日之禍。”
已經坐回自己座位的周鞅,聽到這里頗為不耐煩:“這些事我們之前就商討過,你重復一遍實在是浪費時間,直接說今日皇帝后續舉動不就行了?”
黃遠岱被周鞅毫不客氣的撒了一鼻子灰,依然沒有任何惱怒之色,似乎今日心情脾氣特別好,依然是超脫淡然的態度,接著道:
“皇帝既然發難,就不會給世家留任何余地。
“其實對皇帝來說,世家也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有實力,有機會就敢于反抗,這其中以魏氏為代表,包括陳氏、韓式等家族;
“另一部分在國戰中被北胡打殘,沒有王極境高手和大才,無力對抗皇權也不敢對抗皇權,只能心存幻想奢求憐憫茍延殘喘。
“后一部分,其實已經對極致皇權不構成威脅,日后在皇權的壓制下,只會進一步衰落乃至消亡,能留一個書香門第、將門之家的傳承就算不錯。
“皇帝真正要對付的,是前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