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寧眼中,大齊皇帝有些神思不屬。
對方明顯是在想什么事情,而且十分緊要,極難抉擇,所以思考的格外認真,好像正處在莫大的糾結中。
直到他進門見禮,宋治才回過神。
那一刻,他察覺宋治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遂一下子收斂了所有思緒,變得面無表情,想要掩蓋心中所想。
“唐郡王可知冀州、瀛州之事?”宋治問這話的時候,凝視著趙寧認真辨認他的表情,好似相信趙寧跟這件事有關系。
趙寧坦然道:“臣不知。”
宋治哦了一聲,以抓住了趙寧破綻的口吻道:“冀州之變的消息經過了大都督府,唐郡王身為副大都督之一,竟然毫不知曉?”
趙寧更加坦然:“臣的確不知。臣今日休沐,并未去大都督府。”
宋治神色微滯,頓感顏面有失。明知趙寧要來,他要跟對方有所交鋒,可他竟然沒有事先了解對方的最新動靜,這是莫大失策。
自責之余,宋治隱有些惱羞成怒。
可他剛剛一直在思考派趙寧去河北的利弊得失,根本無暇顧及別的。
勉力按下自從聽聞河北義軍有不少叛賊后,就有些控制不住的狂躁,宋治不動聲色的揮揮手,讓高福瑞將冀州、瀛州的事,給趙寧詳細介紹了一遍。
高福瑞說話的時候,宋治的手指一直在敲打扶手。
好不容易等到高福瑞說完,宋治幾乎沒給趙寧思量的時間,立即問:“唐郡王認為,朝廷該如何平定河北之亂?”
趙寧看了看陳詢、韓昭等人,目光在眾世家官員身上掠過,最后瞥了一眼高福瑞,這才不急不緩的回答宋治:
“回稟陛下,眼下皇朝局勢復雜,短時間內臣沒有萬全之策。不過軍國大事,想必宰相與諸位大人已有進言。”
宋治將趙寧的微小動作納在眼底,心頭不禁一沉。這時候趙寧跟陳詢等世家官員目光交流,代表著什么不言而喻。
至于陳詢等世家官員的進言,那很簡單——請趙寧出山平亂。
到了今日這份上,殿中的世家官員說什么,宋治已是完全懶得在意。但除了讓趙寧去平亂之外,他一時并無良策,故而只能先把趙寧叫來看看。
此刻趙寧的回答,顯得他跟陳詢等人有默契,知道至少是推測到,對方已經舉薦了他,故而明知故問、以退為進,想要攬下這個差事。
如果趙寧拒絕去平亂,亦或是態度不明,宋治心中的戒備或許會輕一些,但趙寧隱晦表達出想要去河北的心思,宋治就忍不住有了猜疑。
如果趙寧去了河北,是不是要趁機生事?或者明面上到處追擊亂軍高手,暗中進一步擾亂局勢?并且為眾世家爭取生機?
若是如此,宋治用趙寧,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宋治怒火如熾,心中狂躁愈發濃烈,奮力壓下,語氣生硬道:
“宰相等人的意見姑且不論,唐郡王是我大齊戰神,論軍略兵法,整個皇朝鮮有人及,若是你去河北,當如何迅速勘平禍亂?”
趙寧對這個問題早就準備,對答如流:“昔年百萬北胡悍卒攻勢如洪,都被我大齊皇朝正面擊潰,如今區區一些亂民襲擊幾個州縣,又何足為慮?
“若臣去河北,當直搗黃龍,擊殺強者擒拿賊首,而后禍亂旦夕可平。”
這個回答在眾人預料之中,以趙寧的修為境界,與皇朝目前缺糧的窘迫,這是最好的作戰之法。
但宋治見趙寧回答得干脆果斷,卻是怎么品味怎么覺得別扭,就好像對方一直等在那里,專候走投無路的他送上門。
宋治煩躁不已,一團漿糊的腦海中,有什么靈光乍然出現,讓他好似抓到了關鍵,卻偏偏一閃而逝,再欲細想已是無跡可尋。
他盯著趙寧問:“若朕讓唐郡王去平亂,唐郡王需要朝廷做些什么?”
明面上,宋治是問朝廷該如何調配高手強者、州縣官吏、各地駐軍配合趙寧出戰,實際上,這就是詢問對方的條件。
趙寧應該有條件,譬如讓他暫緩對付各個世家,亦或者大事化小;再譬如表明身邊不能有旁人跟隨、掣肘,讓他可以放開手腳行事。
對趙寧的第一部分條件,宋治甚至都為趙寧想好了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