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的沙發寬大,比一般的單人床還舒服,睡著倒也不累。
他剛剛躺下,袁明珠坐在他身邊說道:“這種事只許你做這么一次,下次絕對不可以了。”
“哪里還會有下次?我也沒那么多錢啊,不會了。”路鳴堅決道。
“這個不好說,萬一哪天路大少爺善心發作,砸鍋賣鐵也要拯救幾個苦命的女孩子出火坑呢。我不是說你做得不對,不說全國了,光是上海比杜鵑凄慘的女孩子多的是,你救得過來嗎?”袁明珠說道。
這句話像一道霹靂震撼了路鳴。
是啊,杜鵑在這一行當里還算是頂尖的,吃穿不愁,除了身不由己,賣身于人,也并沒有受太多的苦。那些沉淪在社會底層朝不保夕的女孩子太多了,遍布上海各個角落。
這些苦命的女孩,隨時都可能遭遇各種各樣的悲劇而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們茍且活著,其實是生不如死,有勇氣的,或是在人世還有一份牽掛的,才能艱難支撐下去。
問題的關鍵是什么?
是貧窮。
貧窮難道就不能改變么?
真的很難。
因為表面原因是貧窮,更深的原因卻是制度,誠如魯迅先生說的那樣,中國兩千年封建社會實行的就是人吃人的制度。
像他和袁明珠這樣的人,基本就是處在食物鏈的頂層了,哪怕不吃人,至少不會被人吃掉了,但是這樣的人有多少?多不過千分之一吧。
他想到了安德烈向他介紹的蘇聯布爾什維克制定的制度,那個推翻沙俄王朝的新社會。
那里人人平等,勞工階層是國家的主人翁,而不是被壓迫者,馬克思所說的工人創造的剩余價值全都集中的國家手里,然后進行公平的第二次分配,而不是聚斂在少數資本家和統治者手上,任由他們揮霍。
他沒有去過俄國,對安德烈的話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從他以前接觸到的各種讀物看,蘇聯的確是勞工階級的天堂,他們不但打倒了那些以沙皇為主的壓迫者,而且把他們鏟除干凈,國家是由勞動者組建起來的,領導人也是由勞動者自己推舉出來的。
這樣的制度是否適合于中國?
中國是否也應該實行這樣的全民公平的制度?
“你在想什么?”袁明珠問道。
“沒想什么。”路鳴笑道。
“你明明在想什么,還不肯說出來,你要真想去樓上過夜,我也不攔著你。”袁明珠氣哼哼道。
“我跟你說過,把杜鵑從火坑里救出來,然后再幫她一把,讓她靠自己努力平淡地生活下去,我就算完成心愿了,不會再有任何是非。天地為證,我說到做到。”路鳴發誓道。
“你別想歪了,我不是嫉妒,更不是針對杜鵑,而是怕你開了這個口子,一個接著一個地往家里搬。”袁明珠拍了拍路鳴道。
“明珠,你放心吧,杜鵑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路鳴誠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