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黃包車一路到了公共租界的郵政大樓,路上沒有出現任何異常情況。
看到了高大的郵政大樓,老郭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真心希望慕儀以后永遠不要做地下交通員,像他這樣,他希望慕儀永遠只是做一個優質的情報來源,不用像他這樣每天都生活在生和死只隔一線的鋼絲繩上。
盡管他差不多三兩天就要執行一次這樣的任務,帶著情報或者總部的命令在街上行走,在精神上是走向光明,而在肉體上可能是走向毀滅。
每一次他的心臟都在不斷地緊縮,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年,但是肯定不會長壽,他估計到不了五十歲,他的心臟就會因為過度耗損而報銷了。
哪怕鐵打的心臟也受不了這樣三天兩頭的折騰啊。
“不過,也許國民黨不會讓我活過四十歲吧,真有后面十年,那就是賺來的嘍。”老郭在心里自我嘲笑道。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他不會是例外,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早就定下來了,說不定哪天就會被敵人抓住,如果來不及服毒自殺,就會經受敵人殘酷的折磨,最后被無情地槍斃。
這就像戰場上的戰士一樣,誰也不知道是在哪次戰斗中,哪顆子彈會要了自己的命,但是總會有那么一顆,命中注定的那一顆。
戰士們總喜歡說:殺我的子彈還沒有造出來呢。
這不過是樂觀主義的表現罷了。
只要你是一個戰士,總有一顆子彈是為你制造的,關鍵看你接受它的心態,如果是為了理想,這顆子彈就會讓你的生命變得崇高。
老郭走進郵政大樓,外面那個車夫是不能進來的,所以他不會知道老郭用的是哪個信箱。
外面這個同志是老郭的保鏢,他并不知道任何絕密的信息,他的任務只有一個,拉著老郭執行情報投遞和收取任務。
如果在被特務或者警察包圍的時刻,他會拔出槍拼命反抗,這樣就能為老郭爭取到一到兩分鐘的時間,讓老郭把身上的情報或者來自總部的命令處理掉。
他們可以犧牲,但是情報和總部的命令絕對不能落到敵人手上。
郵政大廳里人不多,有的人在柜臺前辦理郵遞業務,還有幾個人正在打開信箱,取出自己的信件或者小型包裹。
老郭拿出鑰匙,打開了自己租下的95號信箱。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個裝有情報的小木盒放了進去,然后鎖好,這次的投遞任務到此才算完成。
他走出郵政大樓,回到黃包車上,說了一個地址。
黃包車拉著他來到靜安北路的一個路口,老郭沒有下車,而是在路邊讓車子暫停,然后在一個松木電線桿子上用黃色粉筆寫下一個“伍”字,代表第五號投遞點。
他害怕有人多事,把這個暗號擦掉,又來到一個小巷,在小巷的墻上再次留下“伍”字暗號,做完這些,他才坐著黃包車回到了自己的書店。
黃包車夫則是拉著車回到了那條狹窄的弄堂,然后脫下黃包車夫的制服,繼續扮演測字先生的角色。
今天并不是投遞和收取情報的日子,不過董先生忽然有些心神不寧,這大概跟上海的形勢變得詭異有關。
本來今天準備接收總部電報的,如果有新的情報也應該追加發給總部。
他忽然想到,上海地下黨組織的其他同志,會不會也從不同渠道得到了情報?如果是這樣,不同來源的情報進行對比,準確性就會更高。
日軍即將進攻上海,可以想象,這段時間上海的局勢肯定是瞬息萬變。他必須不斷地匯總收到的情報,及時發送給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