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百齡不知不覺間腦門出了一層冷汗,他當然不會認為路鳴是故弄玄虛,既然是校長親自安排的行動,不告訴他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如果他敢質疑,那就是對領袖權威的冒犯,這種犯上行為是必須受到嚴厲責罰的,不管他是誰。
當初成立藍衣社的初衷是什么,不就是一個國家一個主義一個領袖嘛。
“路長官,算我多嘴,你千萬別告訴我,也不用向上面請示。”翁百齡急忙阻止道。
他心里升起一股羞辱感,也有一種挫敗感。
他當然不是隨便問的,而是有確切情報安恭根和幾個人在搞秘密行動,而且直接受路鳴領導,他們都是在外面碰頭,從不在社里商量這件事。
這件事的內情他當然不知道,但是安恭根和路鳴的每日活動路線他還是知情的。
搞內部人的情報很不光彩,更見不得光,但這也是領袖的密令。
作為領袖的學生,他當然知道領袖的手腕,總是在下面搞幾個派別,讓這幾個派別之間互相爭來斗去,這樣就不用擔心下面人擰成一股繩造反了。
難道說路鳴和安恭根這一派也是領袖用來平衡他的?為什么不可能?
細思極恐啊。
他想著想著,剛剛上任的那種志得意滿的情緒被潑了一桶冷水,連豐盛的午餐也吃不下去了。
路鳴見他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也就懶得理他了。
不過有一句是真的,路鳴真的寧愿這次行動落在翁百齡頭上,而不是壓在他的肩膀上。
這次行動太敏感了,萬一行動失敗或者內幕泄露,他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一定會被當成替罪羊承受中外的狂噴。
哪怕是在中國人里,在政府機構中,也有很多人不主張對日本人采取報復行動,綏靖政策有一定的市場。
可以說,刺殺日本高官,在當時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極端行動。
如果人人贊同,委員長也不用搞得如此神神秘秘,而和平俱樂部的成員,估計還想趁此機會跟日本人采取更進一步的合作呢。
和平俱樂部的人和他們的支持者,一旦知道這個行動計劃,估計會將路鳴和安恭根撕成碎片,這些人在政府里可都是位高權重、聲名顯赫。
路鳴又往深處想了想,蔣先生命令他策劃這個行動,是不是也要借此抓住他的軟肋,想要借此控制他,并以此控制盛有德?
如果他不接受控制,也許某天某個媒體就會突然向外泄露這件事的內幕,把他拋出去?
路鳴想到這里,也是細思極恐啊。
結果兩個人都感覺不好了,午餐幾乎沒人動,酒倒是喝了不少。
兩個人原本好好的,一聊到這件事,各自心懷鬼胎,都在那自顧自喝悶酒了。
路鳴回去會喝了一杯茶,平衡一下情緒,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如果委員長真要害自己,那就一拍兩散,大不了真的就跑到美國去,然后公布事情真相。
委員長知道他的美國籍身份,未必不會想到他有可能逃亡。
收拾他這么個小人物,卻要冒著有可能付出如此高昂代價的危險,值得嗎?
如此一想,他心里又平靜下來。
下班后,他直接開車回到了公寓,沒理會劉綺雯邀請他去百樂門跳舞的請求。
這個小丫頭心里想什么,路鳴是一清二楚,當然不可能上鉤,何況劉綺雯這鉤也太直了。
她又不是姜太公,哪里來的自信呢。
路鳴剛剛走進萬國公寓的大門,后面董先生也跟著進來了,手里提著大包小裹的,身后跟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