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咱們既然是問話,不是法庭審訊,那個憲兵是不是沒有必要待在這里,跟法警似的,我看著不舒服。”路鳴又提出要求。
這次高嘉良不敢說路鳴沒資格了,揮揮手讓那個高大憲兵出去了。
“路鳴,接下來的話要記錄在案,所以請你想明白了再說。”高嘉良提醒道。
“你問吧。”路鳴心情一好,也不計較他說的記錄在“案”應該是記錄在“冊”了。
“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打劫了位于上海郊區的一座日軍秘密軍火倉庫?”高嘉良問道。
“錯,打劫日軍秘密軍火倉庫的是大韓民國臨時政府的金九閣下,不是我。你高看我了,我還沒有那么大本事。”路鳴糾正道。
“那你究竟有沒有參與這次的事件?”高嘉良繼續提問。
“具體事件我沒有參與,不過我給這次行動提供了經費,一共兩萬元。”路鳴說道。
“你為什么要給金九提供經費?”高嘉良提高了一點聲音。
“因為我恨日本人啊,有人要干他們,我當然支持啊。”路鳴非常認真地回答道,聲音比對方還高。
打日本人有什么不對的?高嘉良被噎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那你事后有沒有參與進來?”高嘉良問道。
“有,金九說他沒辦法處理那些武器彈藥,扔了太浪費了,我就想起咱們前線官兵一定也缺少武器彈藥,就雇傭了兩條船,把那些武器彈藥送到前線,交給康澤長官了。”路鳴說道。
“是康澤長官提出讓你送武器彈藥的呢,還是你主動送給康澤長官的?”高嘉良問道。
“康澤長官沒有提任何要求,是我主動送過去的。”路鳴回答道。
“你是怎么知道康澤長官缺少武器彈藥的呢?”高嘉良問道。
“我說你究竟是不是軍人啊,咱們哪支部隊敢說富裕得根本不需要武器彈藥,你能給我舉出一個例子嗎?87師、88師或者中央教導總隊,他們哪個不缺武器彈藥?更不用說康澤的江西別動隊了。”路鳴大聲道。
“你……路長官,請你冷靜一下,最好我問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要讓我為難好不好。”高嘉良想發作,看看桌上的青天白日勛章又忍住了。
“不是我不配合,是你在給我設置陷阱,你既然要求我配合,那就別玩這一套。”路鳴正色道。
高嘉良感覺自己沒法正常問下去了,問訊的技巧就是設置各種陷阱,就是挖坑,在你不注意的時候,一腳把你踹下去。
這是高嘉良多年來積累的經驗,只要被他審問,絕大多數犯人最后都會被引入到陷阱邊緣,一不留神掉到坑里。
最后稀里糊涂全盤招供了,自己還不知道呢,到那時候再喊冤枉,誰還信呢?
可是今天他剛開個頭試探一下,馬上被路鳴識破了,而且立即反彈了回去。
難怪蔣委員長在交待了任務之后,戴笠專門打來電話,那意思是要他在問訊時掌握好技巧,既不要太過頭,也不能不到位。
高嘉良作為審訊老手,但也感到這個尺度很難把握。
當時高嘉良還不能完全理解戴笠的意思,不過看了路鳴的履歷之后,他也感到有點頭疼。
路鳴是上海盛氏產業的代理人,這樣的大財團,跟蔣委員長的關系肯定不一般,又是持有美國護照,還是《華盛頓郵報》的特邀記者。
更加關鍵的是,路鳴前不久剛獲得了一枚青天白日勛章,勛章可是蔣委員長親自給他頒發的。
詢問這樣一個人,本身就是一個坑啊。
一向擅長于給別人挖坑的高嘉良,知道自己遇到了一道難題。
盡管這個路鳴的確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但畢竟是蔣委員長直接交待的任務,躲是躲不過去的。
“那咱們略過這個問題,接著下一個問題。你雇傭的是漕幫的船只吧?”
“不,我雇傭的是運河船務公司的船。”路鳴堅持不入他的坑。
“嗯,你雇傭的這家運河船務公司,所有權是屬于漕幫吧?”高嘉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