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又問道:“那你南下乘的是什么船?”
李愔回道:“自然是朝廷所遣派的官船。”
李愔貴為親王,此番南下又是宣旨而來,自有朝廷官船一路護送。
李恪接著問道:“那你可曾見到來往運河之上的地方漕運船只。”
李愔回道:“漕運的民船一路上倒是見了不少,尤其是在淮南幾處靠岸的碼頭,地方漕運上的各色船只更是多的宛如云集。”
淮南大雨初停,積攢了月余的漕運貨物都亟待南北通運,李愔在這個節骨眼上南下,看到來往船只密布自不奇怪。
李恪道:“今日為兄來此便是與此有關。”
李愔聽了李恪的話,先是一愣,接著才玩笑道:“莫不是阿兄也相中了漕運的買賣不成?”
李愔之言本是玩笑之意,因為在時人眼中,漕運之人都說些船工抑或是走卒販夫之類,屬下九流之列,為士所不屑,諸如長孫無忌、褚亮那般的朝中公卿便更是如此。
如今的天下是世家門閥的天下,真正能影響國運走向,甚至對儲位之爭產生巨大作用的也是那些世家門閥,沒有會把淮南這些方才興起二十余年,位卑名低的漕幫人看在眼中,更不屑拉攏。
尋常士人尚且如此,又何況天潢貴胄的李恪呢?
要知道李恪和李愔乃嫡親兄弟,他們的身上流著的不止是隋唐兩朝的帝王血脈,更是隴西李氏與弘農楊氏這兩家當時頂級世家門閥的血脈,尊極一時,與河運上的那些下苦人似乎本就是云泥之別,自然也該敬而遠之。
不過李恪卻不是真正的唐人,心中所思所想自也大不相同,在旁人眼中兩河漕運不過是個添頭,民間營生的買賣,但在李恪的眼中卻絕非如此,沒有任何人比李恪更加清楚“漕運”這兩個字在百余年后的重量。
“今日之勢,國依兵而立,兵以食為命,食以漕運為本。”漕運若成,可為國之命脈,這句話絕不是說說而已。
李恪道:“不錯,為兄確實是看上了漕運這塊買賣。”
李愔聞言,面露訝色,不解地問道:“阿兄出來日久,可是手中短了銀錢?阿兄短缺多少但管說來,我這些年封地所出的銀錢很有些存余,阿兄有需我自當傾囊,若是我添補不上,阿娘那邊也會鼎力相助。”
奪儲不止是件費力的事情,更是件費錢的事情,打通上下,收買各方,蓄養幕僚,都是筆不小的開支,李恪封地雖廣,賞賜雖多,為眾皇子之首,但這般大地陣仗也難免有囊中羞澀的時候,李愔只當李恪府中短缺了銀錢,故而才想著做起這漕運的買賣。
然李恪搖了搖頭卻道:“我為兄非是府中短錢,為兄收漕運乃是另有他用。只是漕運之重,絕非只言片語便可言明。你待會兒進了船后,只管依為兄之言行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