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倉房的時候,陳邦彥麾下的護衛正盤問帶來的東虜俘虜,還有二三人查驗首級和甲帳、大纛,那護衛說的是地道的蒙古話,偶爾夾雜了幾句女真話,李明勛也是聽不清楚,但送來的俘虜都是在臺灣當了大半年的苦力的,也是精挑細選的,自然不敢說謊。
過了足足半個時辰,陳邦彥的屬下紛紛上前匯報,看神色倒也沒出什么差池,陳邦彥道“李先生,聽那俘虜講,你的作坊里尚有俘虜八十七人,為何不一道送來”
李明勛卻是笑了“陳大人,總督大人只是讓在下證明殺虜事實,又不是獻俘邀功,哈哈,說起來,所有俘虜都是我的私有財產,便是這些個,我也是要帶回去的。”
陳邦彥臉色微變“若非見你殺虜報國,算是真丈夫,就憑你方才的話,本官就可以治你不恭之罪”
李明勛微微搖頭“你錯了,陳大人,李某非大明人士,殺虜是殺虜,但談不上報國,陳大人,有一點您要清楚,東虜殺遼民三百萬,非大明一國之敵,而是漢人之敵人,中華文明之敵,李某殺虜,并非報國。”
“你你這話什么意思,太祖皇帝有大恩于中國,若非。”陳邦彥臉色大變,高聲呵斥,卻被沈達春阻止了。
“夠了,陳大人,你在家父幕中效力,參贊軍事政務,許多事情是你做不得主的,李先生殺虜之本意雖不是報國,卻事實仍有利于朝廷,何必拘泥于大義名分,陳大人素來討厭迂腐酸儒,怎么今日也這般不通達呢”沈達春認真問道。
陳邦彥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當晚,李明勛出現在了布政司衙門里,沈猶龍讓閑雜人等出去之后,笑道“巖野先生雖然做事操切了些,但卻是一個正人君子,你莫要著惱于他,他已經向我講明,那些首級、甲帳、旗幟和俘虜都是真的東虜,其中還有虜中貴酋和軍官。李先生倒是未曾說謊。”
李明勛微微一笑,倒也不客套,直接問道“那開埠一事”
沈猶龍微笑說道“這件事本官是答應了你,但也不能隨意胡為,朝廷自有法度在。”
“哈哈哈,沈大人這是在敷衍在下嗎”李明勛卻是笑了,他指了指西南方向,說道“濠鏡,也就是佛郎機人口中的澳門,當年其占據通商,修筑堡壘、教堂和炮臺,甚至設立總督、議會和教會,都沒有上奏朝廷,兩廣總督,甚至廣東布政司就決斷了,怎么到了我這里,卻需要朝廷來處置是李某沒有支出賄銀,還是李某表現的過于恭順,沒有像窮兇極惡的佛郎機人一般,先燒殺搶掠,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李明勛喝問道。
沈達春連忙走上前,攔住李明勛,說道“李兄稍安勿躁,家父不是那個意思,你這般模樣,仔細失儀”
李明勛直接坐在了椅子上,氣鼓鼓的不去看沈猶龍,為了開埠一事,他已經是窮盡所有手段,也表達了足夠的誠意,絕對不想被沈猶龍耍一回。
沈猶龍臉色嚴峻,心中卻是一陣暢快,雖說眼前這個年輕人所做的事情都是大善,人也討人喜歡,但一直以來,他都對李明勛有些無力的感覺,心中隱隱對無法掌控李明勛有些擔憂,他知道雙方在互相利用,可李明勛終究是法度之外的人,總是一個隱患。
“本官答應的事情,自然不會食言,然而兩廣之事并非本官一言而決,要想堵住悠悠眾口,光靠那些首級可不夠。”沈猶龍不疾不徐,出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