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邦彥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一路之上,他一直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忽然,耳邊響起了帶著濃重浙江口音的官話,那是一個言語粗鄙的家伙在念報紙,一邊念一邊解釋,顯然他的聽眾也是目不識丁之人,以至于聽不懂文章中的深意。
他們念的正是自己離開臺灣的時候寫的那篇文章,很顯然,對于這些市井小民來說,文章的內容還是過于深奧了。
“哦,這段話就是把東番的百姓比作災荒年過繼給親戚家的兒子,雖說過繼了,但畢竟是一家人,現在本家有了難處,就應該出錢出力,不能因為已經成家立業,就不管本家的死活了。”讀完報紙的船長盡可能用俗語解釋著。
陳邦彥靜心聽著,雖說這話語粗鄙不堪,但說的也算是透徹,而周圍人的討論更是讓他心中升起了一團火。
“我覺得這比喻就挺好,東番那些人,不都是這些年從山東、浙直移民過去的嘛,他們就好比是兒子,天子和朝廷就是老子,老子有了困難了,當兒子的可不得幫一把嘛。”
“可我聽說,人家要建國了。”
“那這就做的不對了,哦,老子有了困難,當兒子的不幫一把,反而是直接改姓,與老子劃清界限,這不是忘恩負義嘛,我要是有這樣的兒子,非得打出屎尿來不可”
“馬三哥這話說的在理,報紙上那些話咱們聽不懂,但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上到國家大事,下到民間小事,可都不是這么個理兒嘛。”
陳邦彥在貨艙聽的心中熱血上涌,眼睛濕熱,他爬上小梯,看了一眼,看到是七八個打著赤腳,赤裸上身的水手在談論,不由的感動,心道“我朱明恩養百姓三百載,總歸是有淳樸之人,有如此百姓,大明就不會亡”
“船老大,你說馬三哥說的在理不”一個水手問道。
船老大收起報紙,說道“在理歸在理,卻是你們的道理,不是東番那些百姓的道理。”
“哦,船老大是知道那些人的道理了,我感覺也是,你們想想,這次鬧出來建國的事情,你看看東番那些人,個個歡天喜地,好像每個人都剛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似的,哎呀,到處都在放炮放煙花慶祝,人家東番的老板還給每個窮哥兒都發了賞錢呢,要說一個兩個的話,還算不得什么,但大部分人都高興,總歸是有道理的,船老大,你說說他們東番是什么道理啊”一個老海狗請教道。
陳邦彥豎起了耳朵靜聽,經歷了這么多事,他已然明白,東番百姓支持建國不是簡單的蒙蔽收買就能做到的,但是他不理解的是,東番不過七八年,大批百姓的遷入都是五年內的事情,這么短的時間,什么讓百姓對大明朝就沒了感情呢,因為國破家亡民不聊生,他接受百姓對朝廷不滿乃至痛恨,但無法接受百姓這么快就選擇建立一個新的國家。
船老大給自己的煙斗里塞了點煙草點燃,看著越來越遠的臺灣島,船老大說道“其實很簡單,你們認為東番百姓是過繼出去的兒子,但東番百姓自己不這么看,他們認為自己是被賣嫁的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