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沉默片刻后,他倏而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虞絨絨,渾然好似翻臉不認人“啊呸,你一個還沒內照形軀凡人,也配和我下棋”
有如實質壓迫力沉沉而來,虞絨絨有些頭暈眼花,喉頭腥甜,卻忍不住心道,啊呸,悔棋臭棋簍子也配說這話
等她反應過來,她居然已經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糟老頭子仿佛被雷劈一樣頓住,十分不可置信地看著虞絨絨“好家伙,你可真是好大膽子,你知道上一個這么和我說話人,下場是什么嗎”
虞絨絨“”
這話有點耳熟,也不知道是不是現在反派威脅人都只會這一個句式。
他沉沉看著她,突然笑得帶了幾分瘋癲“道脈凝澀卻想要修行,除非有靈寂期以上道君為你重新筑骨凝脈,你猜,這個世界上現在還有幾個靈道君已經靈寂卻還沒瘋”
虞絨絨還沒聽懂過來他話中意思,老頭滿是皺紋臉又湊近了她,輕聲道“還是說,你打算去登云梯”
虞絨絨瞳孔驟縮。
糟老頭子在她呆愣同時,將棋盤上十幾枚黑子清掃一空,嘿嘿一笑,重新落子“果然如此。你看老夫我啊,落子可悔,可你若是要登那破爛云梯,上去了,可就下不來咯,不然,再想想”
他重新落子,何止悔了一步,簡直是從虞絨絨殺機乍現那一步就開始悔了。
簡直無恥至極
虞絨絨被人道破心思,初時還有些尷尬,但很快就重新鎮定了下來。
登云梯怎么了
吃你家大米了搬你家梯子了
就算她要去做一件所有人都不看好,甚至覺得她無異于送死事情,那又怎么樣
如果連被人知道,都會感覺尷尬話,她還不如早點放棄這個想法。
她已經在流言嘲諷中活過了一次,痛苦過一次,崩潰過一次。
而這一生,她不是活給別人看。
所以她目光重新落在了面前被華服老頭一把打亂棋局上。
亂自然不僅僅是棋局,更是虞絨絨運籌帷幄再布下重重殺陣。
虞絨絨思忖片刻,捻子再落,竟是殺意比方才一局更濃奇險落子,再揚眉一笑“您若是不管這么多與您無關閑事,說不定還能多活兩年。”
老頭子一窒,氣得吹胡子瞪眼,眼眸卻越來越亮。
白子遲疑片刻,才將將落定,黑子已經黏著跟上。
虞絨絨又道“怎么,我要登云梯,您還不讓我去不成”
老頭子千言萬語被堵在心頭,游移片刻,終于落下一子,眼中神色愉悅至極,嘴上卻不住在罵“呸怎么可能,你要去干什么,關我屁事”
黑子隨之而落。
虞絨絨早就看懂了,這糟老頭子就是想打亂她思緒,而她既然能說話了,便也要反施彼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傅時畫影響,之前她絕對不可能想得到胡說八道和挑釁居然出口成章“嗯真嗎怎么回事兒啊您,剛剛還說要傳我衣缽,一幅要管到底樣子呢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這么快就要反悔了也難怪,悔棋人嘛,說話如那個什么,不可信,不可信。”
老頭沒想到她居然這么伶牙俐齒,倒吸一口冷氣“呸我呸老夫我一言九鼎,說什么就是什么,你可不要污蔑我”
兩人落子越來越快,初時還你一句我一句,到了后來,除了棋聲錚然連綿落石盤,便只剩下了附著在棋子之上連綿殺意。
白子倏而點在了某個位置。
華服老頭手指按在上面,竟是突然在旁邊又連落了一子,笑得極是狡詐“你奈我何”
白子連意,再成陣,若是他不這么無恥,虞絨絨尚且能斷那陣擺尾之勢,棋下到這個地步,無恥到這種境界,還想要她贏,未免實在是強人所難。
可她必須贏。
虞絨絨沉默了許久。
這是她下第二十二局棋,卻是她解開再布下第三千五百二十八次落子與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