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尖叫聲卡在嗓子里,變成了興奮和好奇,風很大,但傅時畫站在她前面,擋住了大部分的颯颯,所以她得以有膽子低頭去看腳下三千里仙域中的紅楓烈烈和起伏山巒。
吊索滑籃傳送著無數弟子上下,從這樣的角度去看,比置身于其上之時,更顯鬼斧神工。
山巒層疊之中露出飛檐廊柱,正殿與演武場肅穆齊整,在路過學宮時,便是如此高空也能聽見人聲喧囂與朗朗讀書聲。
凡人都說修道便是修仙,而仙門清心寡欲,蕭瑟冷寂。
可有人的地方,便是人煙。
也是另一中人間煙火。
“御素閣原來是這樣。”圓臉少女兩頰垂落的珠翠碰撞出清脆的響聲,她幾乎是不自覺地比之前幾次更緊地握住了傅時畫的手,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眼眸中的光比寶石的反射更亮“天虞山原來真的如書中描述一般,這么漂亮。”
傅時畫側頭看著她,輕笑了一聲,才用很低的聲音道“是很漂亮。”
既有十八峰,便是吊索滑籃也要足足兩炷香時間,御劍而上,翻山越嶺再去論道臺,再加上傅時畫有意放慢了速度,免得還沒有修為的虞絨絨被風直接掀起來,所以她的目光格外長地挺在了吊索上,再無意中在那些飛檐的弧線上描過。
是線。
吊索是線,飛檐是線,樹木筆直是線,落葉劃過的軌跡也是線。
無數的線交織,描繪,上色,再形成這樣的天地畫卷。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起來,擾得傅時畫掌心微癢,他虛虛松開她一點,于是少女手指便在他的掌心一筆一劃,騰挪勾勒。
再燃燒起一點只有他能感覺到的符意。
很細微,很輕柔,幾乎潰不成符,但傅時畫卻猛地重新攥住了她的手。
將那一段符硬生生捏滅在了自己掌心。
虞絨絨猛地回過神,卻見傅時畫并沒有看她,目光落在了側前方不遠處“到了。”
論道臺確實已經在前方不遠處。
如此直接和傅時畫一并降落在論道臺旁邊顯然不太合適,以傅時畫的身份,也不便真的這樣大咧咧地站在外閣弟子決斗的論道臺邊觀賽,否則臺上弟子一緊張,還未出劍,先自損八分,這決斗就會變成一場鬧劇。
而現在此處人聲熙熙攘攘,竟然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將虞絨絨放下去。
所以傅時畫在虞絨絨的瞳孔地震中,收劍停在了一棵樹上。
每個論道臺邊,都有這樣一棵名為十霜的樹。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既要決斗,多是因不平。或是意難平,也或是心不寧,諸多不服不甘不愿,最后都可以化作論道臺上的一道劍光,一縷符色,亦或是一聲琴錚。
十霜樹冠極濃密,樹身也極高,無論寒暑季節,永遠茂密蔥郁,好似幾千年前御素閣立閣之時便是如此,千年之后也未曾變過,以后也不會有變化,而它的使命便是見證所以發生在這里的決斗。
也有人說,十霜樹有多少片葉子,便是見過了多少次決斗。
總之,這樹在所有御素閣弟子的心中都神圣無比,好似樹有樹靈,在十霜樹的見證下,說出決斗誓言后,才是真正正式的生死不論。
虞絨絨自然也這么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