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階臺階。
虞絨絨看到了杜京墨與煉器堂的蕭堂主,杜京墨額頭全是汗珠,眼中唇角卻都是笑意,正在高高興興地給蕭堂主展示自己手中的木傀儡。
看到虞絨絨的身影,杜京墨很是驚喜地看了過來“虞師妹”
下一刻,這樣的驚喜卻又變成了看到她有些狼狽樣子時的擔憂,他欲言又止了片刻,到底還是問道“你還要繼續嗎其實這里也不是完全不適合你。”
虞絨絨沖他點頭笑了笑“當然要繼續。”
黑衣大氅的蕭堂主看了她片刻,不茍言笑,聲音很冷,語調卻放得很緩“聽說小杜的木傀儡上,有幾道你畫的符紋,畫得不錯,想來煉器,老夫愿意收你。”
虞絨絨有些意外,駐足認真行禮“謝謝蕭堂主,我很心動,但我還想再登一程試試看。”
“如果后悔,我這里的門愿意為你而開。”蕭堂主并不強求,只溫聲道。
他的聲音穿到云梯之下滿山弟子的耳中,大家早就見到了虞絨絨幾次跌落再站起的樣子,再看到無數停在臺階上不能再起的同門弟子,幾乎以為虞絨絨就要答應了。
卻見虞絨絨收袖,再拾階,繼續向上。
陽光更盛了些,虞絨絨的前面也還有別人的身影。有人登的速度并不慢,粗略一數,好似竟然已經有七十多階,但沒有人可以將目光從虞絨絨身上移開。
崔陽妙也沒想到云梯之上,竟然會疼成這樣,第一次站起來的時候,她的心中寫滿了放棄,但她再抬頭的時候,前方那道身影竟然還在向前,所以她也硬是就這樣從地上爬了起來,再跟上了虞絨絨的步伐。
“我以為我是在保護你。”她一邊奮力向前了一步,一邊苦笑一聲,喃喃道“原來是我自作多情。
她再上前一階,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原來是我在追逐你的腳步。”
她身后不遠的地方,紀時睿苦苦支撐,卻依然重重跌倒在地。
臉色蒼白的少年眼中有些惘然,有偏執,他從此面上用力抬頭去看前面虞絨絨的背影,完全不能明白她是如何忍過這樣的痛。
她那樣嬌生慣養的世家小姐,難道也曾經吃過什么苦嗎
不,她知道什么是苦嗎
紀時睿確實從一開始就非常不喜歡虞絨絨,這樣的人像是他人生完全的對照組,生來就擁有他想要的一切,在知道她道脈不通的時候,他甚至不無諷刺地在想,那她就應該去安穩地坐她的大小姐,在這里苦修作態,簡直令人作嘔。
直到虞絨絨居然能一符斷了紀時韻的劍。
再到此時此刻,連他都要咬牙強撐才能站起來,她一個道脈不通之人,卻竟然還能再站起來,繼續向前走。
紀時睿咬住下唇,直到有血的味道滲入唇齒間。
他不服。
他從心底里不服。
這種不服幾乎要淹沒這個來自遙山府這樣極西之地而來的小鎮少年,再撐著他從地上爬起來,咬牙繼續向前而去。
至少他至少不能在這里輸給她。
不能輸給這個道脈不通的廢人。
是的,廢人就是廢人,就算她能打得過紀時韻,在遙山府人的認知里,不能修煉的,依然是廢人。
第五十二階臺階。
虞絨絨整個人都像是剛被人從水里撈出來,她掏出一張符,將自己身上清理干凈,再抬步上了一層,向著站在臺階上的某位教習一禮。
那位教習看著她的背影,突然道“靈藥堂也不是不可以養閑人。”
虞絨絨腳步微頓,卻沒有轉過身來“謝謝您,可我不想當閑人。”
這兩句話也同樣傳到了山下,再落入了無數人耳朵里。
班言心神震動,緊緊抿著嘴,咬牙再登一階,再無意中看向身后,卻見許多眼熟的同門也在遙看著前方的背影,再攥緊雙拳,繼續向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