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瀾離京時,剛過完年,現在回到京城,卻已經是初夏蟬鳴,涼風習習,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玉蘭花香,那是侯府隔壁謝家祖宅里白玉蘭樹開了花。
不知不覺,她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一年了。
顧瀾望著夜幕下從未改變過的侯府,內心微動這是她認定的家。
家里,有她要守護的人。
“沒瘦,我過得很好,”顧瀾上前一步,將周夫人輕輕地抱在懷里,“是白色顯瘦。”
“白色哪里顯瘦了”周夫人原本克制的情緒再也無法控制,眼淚奪眶而出。
“娘,你才是瘦了,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顧瀾任由她哭濕了自己的肩膀的衣裳,抬頭看了看階上的其他人,彎著眉眼,“祖母看著呢。”
周夫人的臉頓時紅了,松開她后,連忙朝顧老夫人行禮“您不是說今日太晚了,要休息了嗎”
顧老夫人仍舊穿了一身很喜慶的大花衣裳,手腕是一串佛珠,許久沒見,她的頭發卻比從前要雪白三分。
顧瀾看著她霜染的鬢角,內心一顫,開口道“祖母,我回來了。”
老夫人無數情緒涌上心頭,她抬起手背,顫抖的擦了擦布滿皺紋的眼角
“兒行千里母擔憂,祖母也是母,你回來了,叫我如何睡得著。”
“是孫兒的錯。”
顧瀾連忙上前,老夫人拉住她一只手,深深的凝視著她。
半晌,老夫人露出小孩被搶了糖果一樣的表情,委屈的說
“我還以為,你要像你姑姑那樣,不要顧家了。”
顧瀾心頭一震,沒再說話。
夜深了,顧瀾廢好大力氣才把周夫人哄去睡覺,她現在叫娘叫得輕車熟路,因為她的心里,已經把周夫人當成了自己的母親。
顧瀾以前不知道母親是什么樣子的,也不知道有母親是什么感覺,但是她覺得,自己的感受沒有錯。
等重新躺回步蓮齋自己房間的床上,顧瀾終于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當她從南境回到京城,看到安然無恙的侯府,就意味著她終于改變了曾經的劇情,改變了他們每個人的結局。
驀地,顧瀾想起老夫人泛著淚花的雙目,她睜開眼,翻身而起,潛進顧老夫人的房間。
她覺得,有些事是時候告訴老夫人了,剛好她可以組織組織語言,提前練習一下如何告訴別人,自己是女子。
沒人知道這一夜,顧小侯爺究竟和老夫人說了什么,總之第二日,小侯爺是從老夫人房間走出來的。
然后容珩在廂房輾轉難眠到半夜也沒睡著,一直在思考顧瀾跑哪去了。
顧瀾回京沒兩天,就是上朝的日子,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自然是沒有參與。
容珩去張府探望自己的師父,顧長亭則下朝后就憤怒的前來找她,跟她說今日朝中有多少人彈劾她狂悖失德。
顧瀾躺在步蓮齋的搖搖椅上,仔細的記住顧長亭口中每一個彈劾她的官員名字。
一陣風吹過,從謝昀院子里伸出枝芽的白色玉蘭花紛紛揚揚飄落,灑在她的身上,香氣沁人心脾。
“失德就失德吧,我越失德,皇上越高興,”顧瀾撿起一朵玉蘭花嗅了嗅,絲毫不在意,懶洋洋的說,“顧長亭,你沒聽說過一個詞嗎”
“什么詞”
“無能狂怒,”顧瀾道,“他們知道自己就要涼了,所以在無能狂怒。”
“什么東西涼了”顧長亭疑惑撓頭,“飯”
顧瀾她哥,好像是個沙雕。
這時,玉蘭花枝葉中,露出謝昀的腦袋。
顧長亭震驚“謝景棲,你,你,你怎么會站在樹上,你什么時候背著我學的輕功”
謝昀嚴謹的回答“我是站在梯子上,不是在樹上,謝謝。”
顧長亭松了口氣“那就好。”
謝昀無奈一笑,將一支卷軸隔空拋給顧瀾。
顧瀾接過,打開快速掃了一眼“還是謝侍郎考慮的周全。”
這上面,都是有關蘇家的罪證,尤其還有李元駒和蘇守禮勾結,蘇守禮又聽從太后的證據。
之前容璟將這些壓下去,是為了等鄞州的戰事,現在戰事結束,顧瀾大勝,蘇家,蘇太后他們在背后捅刀子的事,也該被算一算了。